《我就親一下》/酥皮芙芙子/2025.5.23
…
[親一下]
“媽媽,你能幫我把架子鼓寄過來嗎?”
池冬槐從圖書館出來,給媽媽發了這么一條語音消息。
京北的十月總是帶著一層薄霧。
發黃的銀杏葉被裹成霧中的琥珀。
池冬槐從圖書館出來的時候,恰遇大風,將幾片銀杏葉吹落在她的書本上,她順勢收起來準備回去后做成書簽。
聽說北方的冬天總是兇猛酷寒,還漫長,再過兩個月,這些漂亮的樹都會變得光禿禿。
范心萍過了會兒才回復。
“不行,這運輸起來麻煩不說,你現在剛上大學,還是好好上學,別整天想著打鼓的事情。”
意料之內的拒絕。
池冬槐有些失望地收起手機,沒有再問,因為知道再怎么問,都是沒有結果的事情。
回宿舍的路上,池冬槐路過了校園社團招新的街道。
“學妹,桌游社有興趣嗎?”
“來街舞社呀!!”
“我們輪滑社也考慮考慮呀?”
一張張傳單塞到她的手中,池冬槐不是那種會拒絕傳單的人,沒走幾步路,手上都快要被塞滿了。
這匆忙閃過的一切,她都不怎么感興趣,池冬槐只是捏著這一張張厚重的紙往前走。
路過其中一個攤位的時候,忽然被人叫住:“欸!小槐!!”
池冬槐回頭,看到司子美正在朝著她揮手。
“你也來啦?”
池冬槐說:“我從圖書館回來路過的。”
“柚子和薇薇都在那邊呢!”司子美說,“這么巧,那一會兒咱們一起吃烤魚去,小吃街那邊開了家新的,生意可火爆了!”
司子美、林薇、程云柚,是她的三個大學室友。
她們是四人間。
比起池冬槐手里一大堆,司子美手里則是空空蕩蕩,她看著池冬槐那堆,伸手幫她拿了些。
“還在糾結去哪兒呢?”司子美問她,“有想法了嗎?”
池冬槐還沒回答,旁邊有人想拉司子美入伙,往她手里瘋狂塞傳單。
“學妹,你這個身高,考慮一一下我們國旗護衛隊呀?我們能加學分的哦!”
司子美個子高挑,完全是不二人選。
但她對這一切都不感興趣。
司子美拒絕得干凈利落,什么都沒要,只是翻了翻手里池冬槐收的那些,心里了然了。
“你這丫頭。”司子美假裝氣呼呼,“又是不知道怎么拒絕就全收了!”
池冬槐笑了一下:“順手的事。”
“你這一順手,他們一個個就會餓狼撲食般地撲上來!!”司子美說,“特別是你這種水靈靈的小學妹,他們都可想要了~!”
司子美是她們幾個里年齡最大的,自然地做了室長,每天都擔心自家宿舍的寶寶被騙走。
程云柚正被林薇拉著,在動漫社那邊晃悠。
動漫社人還挺多。
池冬槐和司子美沒進去,池冬槐又看了看手機,最上面那條消息依舊是媽媽的拒絕。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
“真的沒有感興趣的?”司子美湊近了些,“咱們學校的社團活動可是很出名的哦。”
池冬槐看著手機出神,下意識地回答:“有。”
司子美這來勁了,豎起耳朵聽。
結果從池冬槐那里聽到一個意外的答案。
“BLue Sea And Die。”
…
BLue Sea And Die是京北大學的校園樂隊,也可以算社團,但也不完全是。
因為他們的體系已經很完整,人員也固定。
現在是完全不對外招人的。
但這也不影響還是有很多人前赴后繼地想要闖進去,而且大部分人的理由都很奇怪。
男生覺得搞樂隊能把妹,女生看上樂隊的主唱。
他們這校園樂隊的主唱可是個人物。
薄言…主唱兼電吉他手,法學系大二。
外形上是個一米九的大帥哥不說,他家庭條件也好,完全公子哥。
京北大學的軍訓是學長學姐帶隊制,上個月軍訓的時候,薄言也來帶了一個排。
以司子美的話說就是,有些小姑娘這就被迷暈了。
這樣可不行啊!
沒想到這會兒吃瓜吃到自家室友身上,司子美馬上轉過去,捏住池冬槐的肩膀。
“你也上頭了?”她問。
池冬槐也懵了:“上頭?什么上頭?”
“薄言啊。”司子美說,“不然你對BLue Sea感興趣做什么?”
池冬槐又愣怔了幾秒,隨后有些笑出聲,說她:“你才是,最近吃瓜吃太多啦!”
司子美本來就八卦,但最近聽誰誰誰喜歡薄言,誰誰誰跟薄言表白被拒絕的瓜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司子美又看向池冬槐。
池冬槐正看著遠處BLue Sea的一個展示牌,她淡淡地說:“我就是…想去樂隊打鼓。”
她只是想。
可是這樣想有什么用呢?媽媽不會同意,就算同意了,BLue Sea也不缺鼓手。
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這一晚,她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中回童年時期,非常普通的一天。
放學后,她坐在媽媽的小電瓶車后座吹風,燥熱的夏日,南方城市的空氣濕度快要將人浸透。
每一個毛孔都充斥著熱氣。
皮膚黏黏糊糊讓人不想靠得太近。
她側頭看著旁邊的街景,綠化帶那邊有人在搬運新運來的小樹苗準備種下。
池冬槐看到有人在樹苗上纏繞綠色的“繃帶”和麻繩,還有像禁錮囚犯似的鐵環,架在旁邊的木棍。
她很好奇地詢問母親:“媽媽,為什么這些小樹要這樣呢?它們不會疼嗎?”
范心萍跟她解釋:“放心,不會疼的,叔叔阿姨們這是為了幫助這課小樹茁壯成長。”
“這是什么意思?”池冬槐沒懂這個幫助的含義。
范心萍便繼續往下說。
“小樹苗還小,如果沒有這些東西的禁錮,它們就會歪著生長,最后長成不正常的歪脖子樹!
“這些都是為了讓它們朝著正確的方向生長。
“只有在這種人為的干預下,才能保證它們不長歪。
“就像你們這些祖國的花朵呀,為什么要上學?也是為了朝著正確的方向生長。
“你看隔壁朱阿姨的兒子,就是從小沒人管教,現在十六歲就不上學了,在外面當混混!
槐槐,你也要像小樹苗一樣,正確地茁壯生長啊!”
池冬槐那時候沒有太深刻的感受和想法,她只是想起這周課本剛學到的《黃山奇松》這篇課文。
課文里寫…
「黃山松千姿百態。它們或屹立,或斜出,或彎曲;或仰,或俯,或臥;有的狀如黑虎,有的形似孔雀…它們裝點著黃山,使黃山更加神奇,更加秀美。」
她趴在媽媽的背上,很輕地說了一句。
“可是,歪脖子樹也會很好看呀。”
九歲的池冬槐沒能懂這其中的意味,十三歲的池冬槐就開始漸漸地懂了。
所謂的叛逆期來得突然、洶涌的某一天。
她又想起了路邊的小樹。
想起那些纏繞在它們身上的綠色繃帶、麻繩,禁錮在脖子上呼吸之間的鐵環、架在旁邊強行支撐起來,讓它們甚至無法自由躺下的木棍。
媽媽。
我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辦法呼吸了………
池冬槐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才五點多。
她起來洗了個冷水臉,出門去晨跑,她從小都是那個按照社會、父母、老師預設的程序長大的孩子。
只有在拿著架子鼓鼓棒敲下音樂節奏的時候,才覺得自己掌握著屬于自己的東西。
池冬槐接連著幾天都睡得不好,睡醒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攥緊手。
真的,好想打鼓啊…
沒有睡好的第四天,池冬槐依舊是一大早就出去晨跑了,時間太早,學校操場也清凈。
幾圈以后,她去了上面的觀賽臺休憩等待日出,戴上耳機輕輕踩了幾個節拍。
音樂聽到一半,下方傳來一道音律劃破傾城寂靜的空氣。
隔著耳機都直接刺了進來。
池冬槐取下耳機,趴在欄桿上低頭看過去。
她在的位置剛好可以低頭看見他,恰好,就在自己的正下方。
那人肩膀上掛著那把漆黑亮面的電吉他,是很漂亮的一把Gibson黑卡,她隔著距離一眼認出了這把。
池冬槐對這把吉他的印象只有兩個。
一:貴。
二:重。
這把非常重,很多人因為覺得重不想玩了,腰根本承受不住,但他卻背得很輕松。
池冬槐提前了解過學校的樂隊,也一眼認出…這個大清早來操場發瘋的人是薄言。
之所以說他發瘋,是因為,他完全忽視世界。
音樂訓練有訓練室,真不知道他這個時候來干什么?
池冬槐下意識地跟了幾個拍子,幻想里就好像她身邊有一組架子鼓,正在入迷時,下方的音樂戛然而止。
她微微皺眉,又看過去。
這瞬間,被薄言嚇到失聲。
他的手指間、吉他撥片上,全是血…琴弦上,也是…
這組音樂只停了一會兒,帶著血的指尖再一次貼了上去,樂器再一次奏響。
池冬槐嚇得呼吸都有些止住了,她瞳孔一顫,意識到——
……BLue Sea And Die的主唱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