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生的變故驚得眾人手忙腳亂。
圍在跟前的婢女仆婦,有幫忙扶人的,有跑去叫府醫的......
場面有些混亂。
慕容熙起身過去查看,不忘安撫眾賓客。
府醫來得很快。
鄧妘被婢女們扶去里間,溫媼陪同府醫一道走去里間,慕容熙則與眾賓客一同等在外面。
不過一刻鐘,有婢女跑出來報信,說鄧妘已經醒了,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又過了一會兒,溫媼與府醫才出來。
溫媼深深看了沉魚一眼,那一眼,叫沉魚有些看不懂。
府醫俯下身,道:“恭喜郡公,夫人是有喜了!”
話一說完,在場眾人立刻向慕容熙道賀。
沉魚愣愣看著慕容熙,說不上是什么感受。
慕容熙笑著向賓客回禮,那模樣明顯是比先前還要高興。
原來,他也還是會因為生孩子而感到高興。
原來,他與鄧妘也做過‘彼此取悅,兩生歡喜’的事。
忽然之間,她有些明白了,為何慕容熙要將秘戲圖留下,為何要與她在帳幔之后悄悄嘗試......
沉魚渾然不覺耳邊嘈雜的說笑聲,只木然看著樂樂陶陶的眾人,心里無波無瀾。
鄧妘在仆婦的攙扶下從里間走了出來,憔悴的面容上難掩喜色。
慕容熙讓溫媼連同兩個仆婦將鄧妘送回堇苑休息,說待晚些時候再去瞧她。
離去前,溫媼看了沉魚一眼。
沉魚覺得應該高興,至少溫媼如愿盼來了慕容熙的孩子。
滿庭院的歡聲笑語,隨著太陽西斜才漸漸停歇。
賓客散去,慕容熙卸掉臉上的笑容,面無表情地往堇苑去。
想是有些累了,他一言不發。
沉魚低著頭跟在后面。
剛踏進堇苑,就瞧見守在廊下的婢女仆婦,郡公府的子嗣向來金貴,他們不敢不當心。
沉魚正要邁過門檻,前面的慕容熙忽然停了下來。
“在外面等著。”
他頭也不回地說。
沉魚只好在門前止步。
*
寢屋的門被人從外緊緊關上。
屋內靜得只剩窗外的蟬鳴蛙聲。
慕容熙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魚坐在燈下,瞧著慕容熙的背影,有些捉摸不透。
從堇苑回來后,他便一直嘴角含笑,瞧著心情極好,可一雙黑眸卻是冷冷的,單是望一眼,都覺得寒氣森森。
所以,他到底是心情好,還是心情不好?
在沒搞明白這個問題前,沉魚不敢隨便開口。
她低頭瞧著身上的藍裙子。
許是白日待客勞累,許是再沒必要,慕容熙沒讓她換衣裳,亦沒幫她點妝容。
眼下鄧妘有了孩子,慕容熙應該不需要再拿她練手,那明天是不是可以把秘戲圖還給溫媼了?
沉魚正思考著,慕容熙卻是走了過來,手掌托起她的后頸,低頭吻了下來,另一只手解她的衣帶,沉魚急忙拉住他。
慕容熙垂著眼瞧她,“怎么了?”
沉魚微微抬眼,“你不是已經有孩子了?”
“孩子?”慕容熙蹙起眉,唇角微抿,抿出一個涼薄的笑,“孩子是孩子,你是你。”
什么意思?
沉魚沒懂。
慕容熙似乎也不需要她懂。
“今日是我的生辰,你是不是該送我點什么作為賀禮?”
這次,慕容熙沒有將她抱去帳幔后。
也是第一次不知節制。
沉魚疲憊地偏過頭,案幾上的燈燭早已冷卻,窗外的天邊泛起淺淺的白光。
*
聽聞宣城郡公夫人有孕,皇帝賜金賜銀,賞賜不斷。
慕容熙也被皇帝加封為太子少師。
喜事不斷,慕容熙自然心情大好。
慕容熙心情一好,她的待遇也跟著水漲船高。
說起來,還真得感謝鄧妘。
可若真說感謝,她又總覺得心里悶悶的,堵得難受。
沉魚甩甩腦袋,想把這煩悶甩掉。
“沉魚!”
春若從門外跑進來,思及這莽莽撞撞的樣子被溫媼看到少不了一頓訓斥,立馬放慢腳步,緩了緩氣息,才探頭往里間瞧。
沉魚托著腮搖搖頭,眼皮也不抬一下。
“現在才想起來看溫媼在不在,不覺太遲了?”
“不是一時著急嘛。”
春若訕訕一笑,從外頭邁進來,伸頭往案幾上看。
“又在抄書啊?”
“嗯,”沉魚握筆的手,一刻不停。
春若嘖嘖稱奇,“郡公這是讓你改當書童?”
“當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須趕在他回來前抄完,不然......”沉魚抄完一頁,又拿起另一頁,繼續抄。
“不然什么?”春若蹲下身,腦袋湊了過來,一雙眼睛好奇地看她。
沉魚一頓,“沒什么。”
春若撇撇嘴,“我看你真是連撒謊都不會。”
沉魚認真點點頭,“那確實。”
春若不死心,瞪著圓圓的眼睛望她,“我值夜的那天晚上,你和郡公到底在做什么,怎么半夜都還不睡,我聽到好像有東西掉在地上,本想進來看看,卻被匡陽攔住,問他為何攔我,他也不說,只說我若不想挨罰,就假裝什么都沒聽到,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說什么。”
匡陽?
匡陽武功不低,聽到動靜也不稀奇。
只是沒想到......
沉魚垂下眼。
見沉魚沒反應,春若輕輕推了她一下,“我問你話呢,你怎么也不理我?還有那天,我不過就是在院子里喊你,就被宋媼拉到一邊告誡,說什么不許對你大呼小叫的,我可真是奇了怪了,我不過喊你的名字,怎么就成對你大呼小叫了?那我不喊你的名字,該喊你什么?溫媼平日護著你就罷了,怎么現在誰誰都護著你?再說了,我又沒把你怎么樣,不就是喊——”
“你急著找我,是有什么事兒?”
沉魚抬頭打斷春若的滔滔不絕。
春若愣了一愣,哎呀一聲,道:“你看我竟給忘了!剛我從外院進來的時候,門前有人鬧事,好像是要找你。”
沉魚微訝,“找我?”
春若點頭,“是啊,我也覺得奇怪呢。”
說著,鼻子一哼,“不過,現在誰誰都護著你,那門房上的哪敢隨便驚動你啊。”
沉魚無奈:“你在胡說什么。”
春若不干了,“什么叫我胡說啊,是宋媼跟我說的,說什么你現在是郡公的人,不可再對你無禮,我就更不明白了,你不是一直都跟著郡公嘛?所以,你倒是跟我說說這到底是——哎,你這是要去哪兒?”
見沉魚擱下筆,起身往門口去,春若也忙從地上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