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堂徹底安靜下來。
等到老夫人吩咐人去找人理論的時候,趙知靜已經俏摸帶著人又離開了侯府。
馬車上,趙知希忐忑不安地問道:“三姐姐,咱們就這么走了嗎?祖母跟母親她們——”
“你想留下來?那我送你回去?”趙知靜回。
趙知希頭搖得像撥浪鼓。
她要是這時候回去,嫡母在氣頭上,能活活撕了她!
“那就對了,”趙知靜瞅著她細胳膊兒細腿兒,點評道:“二嬸威力那么大,連自己親閨女都打,你要是留在那里,那可能就是缺胳膊斷腿的事了。”
趙知希知道三姐姐在嚇自己。
缺胳膊斷腿兒的事兒可能不會發生,但是嫡母私下里的手段她可遭不住。
鎮北侯府里。
翠屏招來院外一名小廝,吩咐他去請大夫進府,那小廝打照面一瞧,一聲驚叫:
“鬼啊!”
直接跌在地上。
翠屏劈頭蓋臉給他兩巴掌清醒清醒,叉腰罵道:“胡咧咧什么?快給老娘去請大夫,再耽誤下去,誤了老夫人的身子,小心上面人揭了你的皮子!”
那小廝屁滾尿流地跑了。
不多時,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大夫進府了,身后跟著的學徒背著碩大的藥箱子,差點沒把脊背壓垮。
那小學徒背著沉重的藥箱子,一邊喘著氣,一邊喃喃抱怨道:“爹,作甚要背這么大個藥箱過來?差點沒給兒子腰給壓斷,隨便喊個小廝就是,何苦為難我?再說了,您身邊天天干活的那幾個徒弟,也可以叫他們過來跑一趟嘛。”
老大夫落后了幾步,趁著前面的侯府小廝沒注意,一個巴掌拍在兒子后腦勺。
“你這混賬玩意兒!昨兒個又去怡紅院了吧?看把身子虛的,老夫真想掐死你!”
“鎮北侯府向來人傻,哦不是,向來人善錢多,你也不想想,這種好事怎么能叫你幾個師兄弟來?老身的聰明,你是一點沒遺傳到。”
“不愧是爹,真是人老成精。”
老大夫狠狠瞪了兒子一眼。
那被翠屏打了一巴掌的小廝看著后面磨磨蹭蹭的兩人,不耐煩催促道:“主人家還等著呢,趕緊的,誤了事兒看我不砸了你家招牌!”
老大夫帶著兒子趕到了壽安堂。
看到屋子里的景象,男男女女,各個臉腫得老高,且位置都不同,那叫個千奇百怪。
老大夫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也情不自禁瞪大了眼,這大家族打架斗毆咋比外面坊市的老百姓還狠啊。
“什么?!!”
“沒帶藥粉?!我看你是腦子忘帶了吧?!!”
壽安堂里傳來一聲怒吼。
沒有底蘊的商人女,老大夫擦了擦腦門子的汗,連連告罪道:
“老夫人,二夫人,實在是,實在是,這大冬天的,老夫也確實沒料到還會有馬蜂啊,這——”
“嘶——”二老爺小心地用帕子沾了水擦了擦,緩解了下傷口的灼熱感,轉頭對老大夫罵道:“要是常見的病,府里的府醫不會看啊,還請你?真是個蠢貨!還杵在這兒干甚?還不快回去把東西帶過來!”
老大夫還委屈呢。
誰能曉得這大冬天的,一家人整整齊齊還能被馬蜂蟄呢?
他們兩父子今日還帶了那么大一個藥箱,恐怕今日是吃力不討好了,老大夫趕緊招呼自家兒子走:“老夫在這里看著,你趕緊回店里,毛手毛腳的,回去后讓你師兄帶藥來,快去!”
因著這么一耽擱,二老爺等人又遭了老罪。
本來只是腫了幾個包,這可好,直接彌漫到全臉了,都不能見人。
“老夫人,二老爺,這馬蜂真毒啊,這臉要恢復如初恐得費些時間。”
“當然不是老夫耽擱時間的事兒,是這冬日的馬蜂毒啊!”
“得,老夫給各位用咱家祖傳的藥!保管好!”
趙知靜回到了玉林山的莊子。
已經被提拔成管事的翠姑帶著下人,恭敬地在門前等候,得到消息的她早就妥帖地安排好了一切,見到趙知靜下馬,立即笑著走過去:“縣主,爐子已經燒好了,飯菜也在廚上熱著,不知縣主是先用膳,還是先梳洗?”
不得不說,這古代的下人服務態度就是好。
趙知靜滿意地點點頭,這個管事能力不錯:“先吃飯吧,另外,我四妹妹也來了,把她的住處安排在我院子附近就可以了。”
“縣主放心,奴婢會安排好一切,另外,奴婢看四姑娘身邊沒有丫鬟,莊里丫頭多,奴婢安排一個機靈的丫頭過來伺候著,縣主看可好?”
“可以,你安排吧。”
“是。”
翠姑有條不紊地安排好一切,春華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趙知希還是第一次這么親近三姐姐,一開始還有些拘束,時間長了,也漸漸放開了,兩姐妹在莊子里過著悠閑的日子,每天吃吃喝喝,有空泡泡溫泉,可謂是神仙日子了。
短短十幾年,再沒有這么舒適的了,趙知希很珍惜這一切。
另一邊,鎮北侯府再一次在雍城名聲大噪起來。
起先是鎮北侯府主子們閉門不出,下人之間捕風捉影的一些討論,直到有相熟的人家拜訪,外間人才知道鎮北侯府最近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
“你聽說了嗎?鎮北侯府二老爺一家子都被人揍啦!”
“一家子?他家不是還有個老夫人嗎?也挨打啦?”
“何止,他家姓趙的不姓趙的都挨了打!”
“誰打的?好歹是侯府呢!”
“是安定縣主!打得可慘了,鼻青臉腫的,老夫人一大把年紀嘖。”
“嚯,這縣主可真跋扈!”
秦婉兒人坐在府里,聽著小廝講外間的故事,聽到趙知靜那里,不禁感嘆道:“這位縣主也是厲害啊,視禮教于無物,我倒是有些羨慕。”
趙知靜惡人的名號是越發響亮。
但趙子封被退學這事還沒翻篇,張氏在府里整日摔摔打打,趙知云受不了這委屈,臉上的傷都還沒好,就帶著秋意跑到了趙知靜這里。
“你帶著這一堆東西過來干嘛?”
趙知靜看著趙知云帶了三輛馬車過來,一副賴著不走的模樣。
“你看看我這臉,你心里不愧疚嗎?你心里不心虛嗎?”趙知云指著自己的臉,悲憤極了:“我不管,反正我也要跟趙知希一樣待在這里。”
趙知靜看著趙知云一臉豬哥樣,頓時樂不可支道:“你好好的侯府不待,跑我這鄉下干啥?這里風大可不好養傷,要是破了相可別怪我。”
趙知云打定主意不走,道:“我娘已經瘋了,她為了二哥的學業,已經在打聽鹿州學院山長的兒子是否婚配了,她這是要犧牲我啊!”
不知道為何,看著趙知云這模樣,趙知靜就同情不起來,特別想笑。
“趙知云啊趙知云,你看看你,又想啥好事兒呢?你娘看得上人家,人家也不一定能看得上你呀。”
趙知云張嘴反駁道:“我好歹是侯府二小姐,雖然不如你金貴,但一個山長的兒子我難道還配不上?”
趙知靜無語,能在這北周幾所出名的書院當上山長,怎么可能簡單。
“我聽說那鹿州學院的山長來頭可不小,致仕前已官至禮部侍郎,況且在對方家族里,還有不少人在朝堂上做官,所以把你那顆心好好放著,這種好事兒大概輪不到你。”
輪不到她?
這也太氣人了!
“你——”趙知云深吸了好幾口氣,把頭甩向一邊:“你想笑就笑吧,反正你這兒我呆定了。”
趙知靜叫翠姑隨便安排一間房給她,就不管了,反正這位來這兒行禮、丫鬟、小廝樣樣不少,不像來躲難的,倒像是來旅游的。
到了下午,趙知靜正跟趙知希下棋呢,就被春華打斷了:“縣主,二公子來了。”
這下棋也是趙知靜現學的,手里舉棋不定,聞言頭也不抬:“來接趙知希的是吧,帶他過去吧,我懶得管這兄妹二人。”
“額,”春華難得無言,停頓了好一下才道:“不是的,縣主,二公子也帶了一堆行禮跟小廝,看那樣子有長住的樣子。”
扔下棋子,趙知靜頭疼地很:“你說啥?這對兄妹是有病吧?把我這兒當什么了?”
“避難所?”
“給錢了嗎就來?”
春華苦笑。
牛嬤嬤在一邊躍躍欲試道:“縣主,可需要奴婢去把他們趕走?您放心,他們都是您親人,奴婢出手會小心些的。”
看牛嬤嬤一副激動的樣子,趙知靜只覺得頭疼更厲害了,趕緊制止道:“別,讓翠姑去跟他說,要么自己滾,要么帶著趙知云滾。”
趙知靜雖然不待見趙知云兄妹,但二叔這段日子送了不少東西過來,不看僧面看佛面,趕人可以,暴力趕人就不好了。
沒等多久,翠姑領著趙子封進來了。
趙知靜趁趙知希不注意時移了個棋子,然后才把視線看向趙子封那里:“二哥啊,我這地兒不大,裝不下那么多人,麻煩你兩麻溜地回府去好嗎?”
言外之意,有多遠滾多遠。
趙子封可比趙知云會來事多了。
“三妹妹,幾月不見,越發光彩照人了,二哥就不行了,被山長要求退學,面子里子都沒有了。”趙子封苦笑道。
趙知靜冷漠道:“哦。”
趙子封喝了口熱茶,繼續道:“你二嬸,我娘她一向胡攪蠻纏,這次是她是太過擔憂我,情緒上沒控制住,我爹還遭了兩巴掌呢,不是刻意針對三妹妹你的意思,我替她向你道歉。”
趙知靜放下棋子,抬頭看他:“別扯犢子,你先說說你這來意吧。”
這三妹妹不像下人們說的那么虎啊。
看著挺精明的,趙子封訕笑道:“三妹妹,你看看你,我們是嫡親的堂兄妹,二哥我長時間離家不能陪伴你們幾個妹妹,這次回來,只是想與你親近親近罷了。”
“黃鼠狼給雞拜年也是這么說的。”趙知靜幽幽回了他一句。
趙子封:“……”
一旁的趙知希差點笑出聲來。
他這二哥哥一向性子高傲,別說堂妹了,就是親妹妹也沒見他怎么關心。
“哈,三妹妹真幽默,”趙子封放下茶杯,也不虛偽了,開門見山道:“三妹妹我需要你幫忙,我真的,真的,很想繼續回書院念書。”
這是來許愿來的,趙知靜笑了:“你高看我了,我怎么會有那本事?”
“三妹妹不能,有的人卻可以。”趙子封一臉認真。
這小子這么篤定,趙知靜疑惑了:“誰啊?這半年里,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我都得罪光了,你說的誰?”
聽了這話,趙子封抽了抽嘴角,也不賣關子了,直說道:“山長他老人家誰的面子都不給,但是太子的話他一定會聽,只要殿下一句話,這些通通不是事兒!”
太子?
這瘟神怎么進她耳朵了?
趙知靜一臉莫名其妙道:“先不說我跟太子不熟,你是有多大臉,覺得我會為了你去求太子?”
“要知道,一直以來,咱們可沒什么交情。”
趙子封臉色變換了幾瞬,最后開口道:“額,那天從奉國寺離開的時候,我做了些,額,做了些事情。”
趙知靜坐直身子,眼神鋒利地看過去。
“你背著我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