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許是少了點(diǎn)蟲鳴,顯得格外寂靜。
屋子里剛點(diǎn)上炭盆,還不太熱,趙知靜打了個噴嚏,裹緊了她的大披風(fēng),看向屋子里另一人,白眼都要翻天上去了,拉長著語音道:“這位貴人,不知大晚上駕臨寒舍,有何貴干啊?”
男人跪坐在一邊,身姿筆挺,在夜里直視著她。
趙知靜心里狠狠跳了一下,真是燈光下看美人,越看越動人,俊美的五官,頎長的身姿,還有那顆眉間的紅痣,在半明半暗的夜色里,有股惑人的美感,加上自帶疏離的氣質(zhì),即便是微弱的燭火,也不能掩蓋對方絕世的容顏。
“玉佩。”清冷的聲音響起。
趙知靜‘哦’的一聲,拿出玉佩放在手里把玩著,道:“謝謝太子送的第二枚玉佩。”
劉裕:“……”
劉裕太陽穴有些脹痛,他壓了壓額際:“這枚玉佩是我貼身帶著的,不是送你的。”
“那,謝謝太子送的貼身玉佩。”
劉裕:“……”
趙知靜抿嘴笑了一下,不理會對方的黑臉。
劉裕覺得太陽穴的脹痛有些難以忍受起來,趙知靜還貼心地問道:“覺得不可理喻了吧,那您趕緊回吧,我這人有個了不得的技能,要長時間跟我說話的話,容易氣傷自己。”
還有可能被氣死!
“算了,”劉裕多添了幾分耐心,說道:“不久前,你讓鹿州書院的周沖,打著孤的旗號行事,你不該解釋解釋么,安定縣主?”
屋內(nèi)溫度起來了,趙知靜覺得有些熱,松了松披風(fēng),不解地回道:
“這事兒你問周沖啊,所有事兒都是他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總不能因?yàn)槲议e來無事,去鹿州書院應(yīng)聘了個廚娘,就讓我背鍋吧?你少污蔑人。”
劉裕覺得自己的耐心快要告罄,沉聲道:“好,這事不關(guān)你的事,你給我講講你提出的科舉制。”
為了防止趙知靜胡攪蠻纏,劉裕又補(bǔ)充道:“要是再裝糊涂,那孤就讓人把周沖請到這里來。”
就知道這廝無故不登門。
不過我可以不配合啊,忙活了一晚上,飯都沒吃上,還得被餓著肚子在這里接受拷問,趙知靜心里火一陣一陣的。
無辜地看了眼男人,趙知靜一臉震驚地道:
“不會吧,不會吧,周山長寫的那么清楚,您都看不懂?”
“寺里是不是只教了您念經(jīng),其他的沒教啊?沒關(guān)系,您不要自卑,要是字認(rèn)不全的話,這我可以代勞啊——”
“我可以讀給您聽啊。”
劉裕額上的青筋開始一突一突地跳起來。
站起身來,幾步走到趙知靜面前,居高臨下地盯著趙知靜圓溜溜的眼雙眼,在對方茫然的神情下,直接俯下身去。
距離拉進(jìn),趙知靜瞬間受到美顏暴擊。
對方的鼻息輕輕拂過面部,極近的距離,她甚至能夠嗅聞到對方身上幾分檀香的味道,趙知靜的臉頓時跟燒紅的烙鐵一般,又紅又燙,猛地一下不受控制往后跌去。
靠!
美色攻擊!
男人上前一步,有力的手腕穩(wěn)穩(wěn)接住趙知靜,語氣淡淡道:“你現(xiàn)在可以裝傻,但是你可以相信孤,接下來的日子,恐怕就不會這么安逸了。”
受到威脅,趙知靜從仙男的懷抱里清醒過來,一把推開對方。
“太子好好說就是了,干嘛這么激動?大家都是朋友嘛。”
“縣主的朋友,孤可承受不起。”
屋子外。
趙知希冷得跺了跺腳,小聲嘀咕道:“我們還要在這里呆多久啊?”
趙知云神識游離在外,直到聽到趙知希的話才清醒了幾分,一把拉起趙知希的手,激動到聲音都破音了:“太子,是太子!!你看到了嗎?是太子啊!!!”
“我知道是太子,”趙知希使勁兒想把自己手抽回來:“二姐姐,你松手,我手都被你抓痛了!”
趙知云激動,驚喜,精神十分亢奮道:“太子居然夜會三妹妹,我的天啊,他們之間,他們之間一定有了私情!”
要死!
趙知希注意到一旁一聲不吭的留白,趕緊打斷了趙知云的話:“三姐姐跟太子是清白的,他們只是有些事要商議而已,二姐姐你清醒點(diǎn)!”
趙知云哪里聽得別人反駁自己,當(dāng)即道:“清白?呵呵,那天在后山山洞里,你那三姐姐厲害得很,把太子衣服都給扒了,他們滾在——”
“咳咳,”留白不得不出言打斷這位侯府三姑娘了,“主子跟縣主應(yīng)該還要聊一會兒,更深露重,二位姑娘,不若去屋子里暖一暖?”
趙知云這才注意到身邊還有太子的侍衛(wèi),恨不得當(dāng)場鉆進(jìn)地里。
趙知希剛剛聽到這么爆炸的消息,一時間驚在了原地,被趙知云拉走也沒做抵抗。
書房里的燭火徐徐燃燒著。
兩人對坐的身影映照在墻上,和諧的氛圍中,談話聲都掩蓋在了風(fēng)聲里。
終于,趙知靜口舌干燥地結(jié)束了談話。
離譜,真的離譜。
簡直是一萬個為什么的古代版本,趙知靜將自己腦子里的東西都給掏空了,才終于停了下來,她是又累又餓,身體虛弱得不行,肚子甚至先唱起了空響。
‘咕咕咕’
劉裕看向趙知靜,趙知靜摸著肚子,連火氣都發(fā)不出來:“怎么?沒看見人餓肚子啊,少見多怪!”
“孤也未食晚膳。”劉裕道。
趙知靜心道,禮儀嘛,她會的,遂假模假樣客氣道:“那太子要不與我們一道?”趕緊滾吧你。
“可。”劉裕露出了笑意。
趙知靜的笑僵在了臉上。
笑容不會消失,只會轉(zhuǎn)移,劉裕見狀,嘴角的弧度更彎曲了。
鍋?zhàn)又匦聼狎v騰起來,有了太子的加入,食材便不夠了,春華叫來冬霜幫忙,兩人手腳麻利地拾掇起來。
趙知云跟趙知希兩姐妹對視一眼,食不知味。
趙知靜夾起一塊兒肉,這是最后一塊兒牛肉。
畢竟冬日里,‘累死’的牛不能太多,最多一頭。趙知靜夾著這塊兒最后的鮮嫩牛肉,先在自己鼻子間夸張地聞了一下,又犯賤地遞到了身邊人的嘴下,然后‘刷’地一下收回筷子。
目的就是逗你一玩。
但萬萬想不到,手里的筷子沒夾穩(wěn),牛肉直接掉到了身邊男人的碗里。
趙知靜咬著嘴唇,筷子僵在了半空。
看一眼劉裕,再看一眼他碗里的肉,心里做著劇烈斗爭,眼里全是不舍,若是自己又夾回來是不是不太衛(wèi)生啊?
趙知靜滑稽的動作徹底逗樂了劉裕。
“哈哈哈”
“縣主客氣。”
然后趙知靜就眼睜睜看著她的肉,就那么絲滑地進(jìn)了對方的肚子,她表情后悔得很:
“你不是和尚嗎?和尚也要吃肉?!!”說著說著,趙知靜聲音都拔高了,“還高僧呢,你破戒了!”
“孤不是和尚,”劉裕看了她一眼,“孤只是不喜歡食這些肉食。”
聽聽!
這是人話嗎?!!
趙知靜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畢竟牛肉難得,要是老吃的話,莊子明年的耕地就有問題了,所以牛‘病死’、‘累死’、‘老死’都是有數(shù)量限制的,她已經(jīng)把春華這個月給她定的量用完了。
“你要不吃就別吃啊!!!”
趙知靜是越看對方,越不順眼。
那后山一夜,劉裕對趙知靜印象深刻,畢竟為了一只烤兔子,都敢去和熊拼命的人,劉裕淡定地吃著東西,不管趙知靜的發(fā)瘋,只嘴里道:“要不要孤吐給你?”
“咦~好惡心!”趙知靜憤怒地瞪了他一眼:“誰要吃你的口水!!!”
這頓飯大概只有劉裕吃得最舒服了。
想來,這么多年,心神徹底放松地吃東西,對于劉裕來說,也是很罕見的一次。
走在路上,留白看了自家主子好幾眼。
不知道是不是從小住在佛寺的緣故,主子很少進(jìn)肉食,身邊跟著的御醫(yī)反復(fù)交待要食肉,主子都不肯,最后還是制成了丸子,主子為了習(xí)武才肯吃幾顆,留白為此事不知愁掉了多少頭發(fā)。
今晚在莊子里,為了看到縣主氣急敗壞的樣子,主子不知道搶了多少肉吃,看到主子愿意進(jìn)肉食,留白不知道有多感謝安定縣主。
“支支吾吾做什么?”劉裕看了眼留白。
留白誠心誠意地道:“安定縣主長得漂亮,人又聰慧至極,性子還溫柔賢淑——”
溫柔賢淑?
“所以呢?”劉裕停下了腳步,直直看著留白道:“你想說什么?”
留白別別扭扭地道:“屬下沒什么,只是安定縣主家廚子做飯好吃,縣主又是主子的好友,咱們離得又近,閑暇時主子也可以來這里嘗嘗不同的飯食。”
“是你自己饞吧。”
“還是主子明白小的。”
看自家主子沒有發(fā)脾氣,留白大著膽子,繼續(xù)道:“玉林山范圍太大,縣主家護(hù)院不多,若是有主子關(guān)照,縣主的安危至少沒有問題。”
劉裕等留白說完,沒說什么,抬腳繼續(xù)往前走。
身后的留白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心說,主子沒有發(fā)表意見,就是沒有意見。
嗯,縣主家院子食材不多,可以送一車過去。
等太子走后,趙知云跟趙知希兩姐妹圍住了趙知靜。
“干嘛?消食想打架?”
趙知云無語地道:“別打岔,老實(shí)交代,你跟太子進(jìn)行到哪一步了?”
趙知靜沒直接回,反問她一句:“你憑什么資格問我?”
“憑,憑,”趙知云給她問懵了:“少饒彎子!快說,你剛剛是不是又把太子給,給——那啥了?!!”
趙知靜滿頭黑線:“……”
她就納悶了,難不成自己額頭上寫了‘禽獸’二字么?
還是說,她臉上就寫著‘對那個男人有歧途’么?她也沒這么饑渴吧!
“再說一次,我們之間,非常清白!”
“比永定河的水都還要清!”
趙知云聽后更氣了,她視線迫人,高聲反駁道:“大家都知道,永定河的水根本就不清!!!”
趙知靜:“……”好特么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