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龜道人”的抉擇
山門處的巨響如同喪鐘,敲在每個玄天宗弟子的心頭。護山大陣光幕劇烈波動,靈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顯然承受了遠超負荷的攻擊。
剛剛被“金丹老祖”現身和嚴厲命令勉強壓下去的恐慌,如同決堤的洪水,再次洶涌爆發。
“擋不住了!大陣要破了!”
“快跑啊!”
“赤霄宗的殺進來了!”
混亂,比之前更加猛烈。這一次,連幾位筑基執事都面露絕望,有人甚至開始悄悄后退,目光游移,尋找著遁走的路徑。少年張鐵徒勞地試圖阻擋潰散的人流,卻被撞得東倒西歪。
空城計,唱到頭了。
藏經閣距離山門有一定距離,但那毀滅性的波動和空氣中彌漫的殺意,李三感受得清清楚楚。他不再隱匿,神行符全力激發,身形化作一道淡不可見的青煙,朝著廣場方向疾馳。
他腦中飛速計算。赤霄宗此次出手,必然是試探性攻擊,旨在破陣和震懾。主持攻擊的,很可能是一名金丹初期修士,帶領若干筑基弟子。若是金丹中期甚至后期,剛才那一下,護山大陣恐怕已經碎了。
“一名金丹初期……筑基弟子若干……”李三眼神閃爍,儲物袋中幾樣東西被他神識鎖定。
硬拼是找死,唯一的生機,在于“嚇阻”。必須展現出足夠強大、甚至同歸于盡的力量,讓對方覺得強攻玄天宗代價太大,得不償失。
當他趕回廣場邊緣時,正好看到護山大陣的光幕又承受了一記重擊,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光芒幾乎完全熄滅,只剩下薄薄一層。
山門外,一名身穿赤袍、面容陰鷙的中年修士凌空而立,周身散發著強大的金丹威壓,正是赤霄宗的外事長老之一,馮驥。他身后,數十名筑基期弟子結陣而立,殺氣騰騰。
馮驥臉上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朗聲道:“玄天宗的螻蟻們,聽著!爾等宗主長老已伏誅,頑抗只有死路一條!打開陣法,獻上宗門積累,可饒爾等不死!否則,陣破之時,雞犬不留!”
聲音如同魔音貫耳,摧殘著玄天宗弟子最后的心防。
“完了……徹底完了……”有弟子癱軟在地,失聲痛哭。
就在這徹底絕望的時刻,一個聲音再次響起,依舊通過擴音符傳遍廣場,但這一次,少了之前的故作高深,多了幾分冰冷的決絕。
“馮驥老兒,休得猖狂!”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廣場中央,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影。
此人身材普通,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玄天宗外門弟子服飾,面容平凡,看上去毫不起眼,甚至有些……過于謹慎畏縮的氣質。但他站在那里,腰桿挺得筆直,手中握著一枚閃爍著危險紅光的玉符。
正是李三!
他終究還是站了出來,站到了明處。這一步踏出,再無退路。
“是……是李師兄?”有認識他的外門弟子驚呼,難以置信。這個平素在宗門里幾乎沒什么存在感,以“怕死”和擅長制符聞名的“龜道人”,怎么會是他?
馮驥也愣了一下,神識掃過,確認李三只有筑基中期修為,不由嗤笑:“區區筑基中期,也敢出來送死?玄天宗當真無人了嗎?”
李三面無表情,舉起手中那枚紅色玉符。玉符不過巴掌大小,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毀滅性能量波動。
“此乃‘赤陽雷火符’,乃鄙人偶然所得。”李三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其威力,足以重傷金丹中期。馮長老,你若不信,大可上前一試。”
赤陽雷火符!
馮驥瞳孔微縮。他聽說過這種一次性的高階符寶,煉制極難,威力巨大,確實對金丹修士有致命威脅。這小子從哪里搞來的?
但他畢竟是金丹修士,心志堅定,冷笑道:“虛張聲勢!就算你有此符,激發也需要時間,本座殺你,如碾螻蟻!”
“是嗎?”李三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那再加上這個呢?”
他話音未落,另一只手一翻,掌中又多了一物——一個古樸的青銅陣盤。陣盤上符文流轉,隱隱與整個玄天宗的山勢地脈產生共鳴。
“此乃‘玄天誅魔陣’的副陣盤!”李三的聲音陡然拔高,“雖主陣眼已失,但以此副盤為引,集我全宗弟子殘存之力,足以自爆地脈!屆時,方圓十里,金丹之下,盡為齏粉!馮長老,你可愿陪我等……共赴黃泉?”
地脈自爆!
這話一出,不僅是馮驥臉色大變,連他身后的赤霄宗弟子都一陣騷動。地脈自爆的威力,絕非兒戲,那是毀宗滅派的最后手段!就算馮驥能憑借修為硬抗過去,他帶來的這些筑基弟子絕對十不存一!而且,一旦地脈爆了,玄天宗這片基業也就毀了,他們來搶奪的意義何在?
馮驥死死盯著李三,試圖從他臉上找出破綻。但李三的眼神平靜無波,只有一種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決絕。他手中的紅色玉符和青銅陣盤,散發的能量波動做不得假。
空城計加苦肉計,再加同歸于盡的威脅!
李三在賭,賭馮驥不敢拿自己的命和赤霄宗精銳弟子的命來冒險,賭他舍不得這片即將到手的、完好無損的玄天宗基業!
廣場上死寂一片,所有玄天宗弟子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那個平日里毫不起眼的外門弟子,獨自面對金丹強敵,以最瘋狂的方式,捍衛著宗門最后的尊嚴。
時間仿佛凝固。
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長。
馮驥的臉色變幻不定,殺意與忌憚交織。最終,貪婪和謹慎占據了上風。為一個注定要覆滅的玄天宗,搭上自己和眾多弟子的性命,不值得。反正他們已是甕中之鱉,可以慢慢炮制。
“哼!牙尖嘴利的小輩!”馮驥冷哼一聲,收斂了威壓,“本座倒要看看,你們能龜縮到幾時!圍起來,一只蒼蠅也不準放出去!”
說罷,他袖袍一拂,竟真的帶著弟子后撤了一段距離,只是將玄天宗山門團團圍住。
壓力驟減。
劫后余生的感覺讓許多玄天宗弟子虛脫般地坐倒在地。
而站在廣場中央的李三,后背早已被冷汗徹底浸透。他緩緩放下舉起的手,將玉符和陣盤小心收起。只有他自己知道,那“赤陽雷火符”是真的,但激發條件苛刻,他未必能成功。而那“地脈自爆”的陣盤,更是他臨時用一塊廢棄陣盤改造的贗品,全靠他輸入靈力模擬氣息,根本沒用!
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賭博。
他贏了第一局。
但危機遠未解除。赤霄宗只是暫時圍而不攻,他們在等,等確認玄天宗的虛實,或者等更強大的援兵。
李三轉過身,目光掃過廣場上那一張張驚魂未定、卻又帶著一絲復雜希望望著他的面孔。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個可以躲在洞府里制符修行的“龜道人”李三了。
他必須扛起這面即將傾倒的大旗。
他深吸一口氣,用盡量平穩的聲音開口道:“所有筑基執事,統計傷亡,清點剩余物資、靈石。所有弟子,修復加固陣法節點,巡邏警戒。”
他的目光落在那個掙扎著站起的少年張鐵身上。
“張鐵。”
“弟……弟子在!”張鐵一個激靈,連忙應道。
“你帶幾個人,去丹房、器坊,看看還能搶救出多少丹藥和法器。”
“是!李師……不,李師兄!”張鐵眼中燃起光芒,大聲領命而去。
簡單的命令,卻讓混亂的場面開始有序起來。眾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盡管這個主心骨看起來是那么的不靠譜。
李三看著開始忙碌起來的眾人,心中卻沒有絲毫輕松。
“暗格中的九百九十九道符……”他摸了摸儲物袋,那里面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希望……夠用吧。”
龜道人出山的第一天,就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而他知道,這僅僅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