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的手剛從鍵盤上抬起，指尖還殘留著散熱口吹出的溫熱。監控面板上的綠色提示框依然亮著，“全體節點驗證通過”幾個字在屏幕中央靜靜停留。陳帆沒有動，目光順著日志流一行行掃過，確認每一個代理通道的狀態都穩定在線。

“這回，輪到我們先出手了。”他低聲說，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機房的節奏微微一沉。

張遠靠在椅背上的身體緩緩坐直，拿起桌角那張被汗水浸濕的草稿紙，看了眼背面模糊的筆跡，隨手揉成團扔進廢紙簍。他沒說話，但眼神已經變了——不再是通宵攻堅后的疲憊，而是一種壓過阻礙后的清醒。

陳帆打開通訊錄，撥通了一個號碼。電話響了三聲后接通，他只說了兩句：“王教授，跳板系統跑通了。您之前提的事，現在可以談了。”

掛斷電話十分鐘后，手機震動了一下。一條短信跳出來：**“明早十點，校外咖啡館包間，帶設備。”**

第二天上午九點五十分，陳帆推開門，手里拎著筆記本電腦包，肩頭落著一層薄灰。昨夜下過一場小雨，空氣里還有些潮意，但他走得很穩。包間里已經坐著兩人，王教授坐在靠窗位置，對面是個穿深灰夾克的男人，四十出頭，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戴著一塊老式機械表，指針走得極準。

“這位是銀河證券華東區IT總監。”王教授簡單介紹。

對方沒起身，只是抬眼打量了陳帆一下，隨即看向他放在桌上的電腦。“你們要Level-2數據？”語氣平直，沒有多余情緒，“不是教學項目能碰的東西。我憑什么給你們開接口？”

陳帆拉開椅子坐下，將電腦打開，插上網線，遠程接入實驗室主機。屏幕亮起時，實時行情摘要同步刷新，滬深兩市最新報價、成交量、漲跌幅字段完整排列，時間戳精確到秒。

“我們已經有能力獲取公開市場數據。”他說，“但這只是起點。我們需要十檔盤口、逐筆成交、委托隊列這些深層信息，才能捕捉主力資金的真實動向。”

IT總監掃了一眼畫面，手指輕敲桌面：“很多機構也在做類似的事。你們和他們比，優勢在哪？”

“預測準確性。”陳帆點擊運行一個預設任務，主屏投影切換到個股分析界面，“比如這只‘清華同方’，系統檢測到昨日尾盤出現異常放量，資金流入速率突破近三個月峰值，同時籌碼集中度快速上升。結合歷史模式匹配，判斷明日大概率漲停。”

對方眉頭微皺：“拿一只股票舉例，就想換一個生產級接口？”

“這不是舉例。”陳帆看著他，“這是承諾。如果明天它沒漲停，我們當場撤回申請，不再提任何合作。”

空氣靜了幾秒。

王教授輕輕咳嗽了一聲。

IT總監忽然笑了下，點頭：“年輕人，我喜歡賭一把。但我只給一次機會。”他頓了頓，“條件也很簡單——若明日收盤漲幅低于9.5%，就算失敗。反之，我們可以為你們開通測試環境API接口，限流使用，為期三個月。”

“可以。”陳帆答得干脆。

當天下午，三人回到實驗室。陳帆下令啟動全天候監控協議，系統每十分鐘自動更新一次全市場資金流向熱力圖，并對重點標的進行動態掃描。他知道，這一夜不僅是等結果，更是對整個數據鏈路穩定性的終極考驗。

晚上十一點，第一批夜間行情數據成功入庫，字段完整，無丟失記錄。李陽調出代理池狀態面板，八十九個節點全部保持活躍，請求成功率維持在78%以上。

凌晨兩點十七分，最后一輪心跳探測完成。所有通道依舊在線，未觸發批量封禁機制。

陳帆合上筆記本，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窗外月光斜照進來，落在SGI工作站的金屬外殼上，反射出一道冷白的光帶。他沒睡，腦子里一遍遍回放談判時對方的眼神和語速——那個人不信故事，只信結果。而他們，必須用結果說話。

次日下午三點整，A股收盤。

“清華同方”封于漲停板，全天漲幅10.03%。

傍晚六點二十三分，一封正式郵件進入陳帆的收件箱。發件人是銀河證券技術部，主題欄寫著：“關于貴團隊申請實時行情接口的批復”。

附件中是一份電子協議，明確授權其團隊接入Level-2行情數據測試環境，初始調用頻率限制為每秒五十次，可按階段申請擴容。

陳帆點開協議預覽頁，沒有立刻簽署。他轉頭調出系統后臺，新建了一個獨立數據接收模塊，命名為“L2_IN”。接著創建了三層緩沖隊列，用于應對突發流量沖擊；又設置了校驗機制，確保每一幀數據都能與本地時間軸精準對齊。

李陽站在旁邊看著，低聲問：“什么時候對接？”

“今晚。”陳帆說，“先把結構定義好，等對方完成鑒權配置，我們第一時間接入。”

張遠已經開始檢查網絡帶寬占用情況。實驗室當前總出口為百兆光纖，現有爬蟲任務占去三成，剩余資源足以支撐初期Level-2數據流。他重新分配了QoS優先級，確保新接口的數據包不會被其他任務擠壓。

“一旦接通，第一件事是什么？”李陽問。

“驗證委托隊列的真實性。”陳帆盯著屏幕，“看它是不是真的敢把主力掛單暴露給我們。”

七點四十二分，系統準備就緒。新模塊處于待命狀態，端口監聽開啟，日志記錄器已初始化。整個流程無需人工干預，只要對方推送信號，數據就會自動流入并觸發解析引擎。

八點零一分，手機震動。

是一條微信消息，來自王教授：**“對方已完成鑒權配置，你可以嘗試連接。”**

陳帆伸出手，指尖懸停在回車鍵上方。

李陽屏住呼吸，盯著主控臺右下角的那個灰色的圖標——那是尚未激活的數據通道標識。

張遠下意識攥緊了鼠標。

陳帆按下回車。

屏幕閃爍了一下。

緊接著，一行綠色字符跳了出來：

> 【L2_IN】連接成功

> 認證通過

> 接收幀速率：47/秒

> 首幀數據已解析

下一瞬，主屏左側彈出一個全新窗口。里面滾動著密密麻麻的條目：

【時間】13:00:00.002

【代碼】600100

【類型】買一檔新增委托

【價格】12.83元

【數量】472手

陳帆盯著那串數字，瞳孔微微收縮。

這不是摘要，不是快照，是活生生的市場脈搏。

他迅速切到內部日志面板，查看原始報文格式。確認無誤后，立即啟動數據映射程序，將原始字段導入本地分析層。

“是真的。”李陽喃喃道，“他們真給了。”

“不，”陳帆搖頭，“是他們以為這只是測試權限。”他嘴角微動，“但他們不知道，我們早就準備好怎么用了。”

張遠深吸一口氣：“接下來呢？”

“跑模型。”陳帆調出“清華同方”的歷史盤口數據，“我要看，在Level-2層面，能不能提前二十分鐘捕捉到封板前的資金異動。”

他剛準備輸入指令，主控臺突然發出一聲短促提示音。

新數據流中，一條異常記錄跳出：

【代碼】600100

【時間】13:00:05.117

【類型】賣五檔大單撤單

【數量】836手

【備注】高頻撤單標記觸發

陳帆的手指停在鍵盤上。

他盯著那條記錄，眼神一點點沉下去。

同一時刻，系統自動關聯了五秒后的成交變化——股價在撤單后三秒內拉升0.6%，成交量陡增三倍。

“這不是巧合。”他說。

然后他抬起頭，對著兩人說道：“我們看到的，不只是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