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里的點心真成了燙手山芋,一頓飯下來,四人如同嚼蠟。
半晌,裴景舟看了看對面的謝凜,又看看身邊的裴央央,實在不放心,開口道:“爹,待會兒皇上要帶妹妹去郊外踏青。”
裴鴻一驚。
“踏青?之前怎么沒聽說?這時候出去,會不會有危險?”
畢竟裴央央的身份特殊,而且還是和皇上一起出行,危險所處都是。
裴景舟立即順勢道:“我也擔心有危險,所以我想隨行保護。”
謝凜眉頭一揚。
隨行保護?
他身邊侍衛(wèi)眾多,還有影衛(wèi)暗中保護,怎么可能會有危險?
再說了,就算真的有危險,還需要他一個文人來保護?
分明就是不放心裴央央和他出門,故意找借口跟隨。
裴景舟剛要開口反駁,裴無風突然道:“大哥,皇上說得有道理,你身子弱,怎么保護皇上和央央?”
謝凜點頭,覺得這裴無風還算有幾分眼力,又聽見他繼續(xù)道:
“應該再加上我,我跟你們一起去,我武功好,就算有十個八個歹徒,也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說著,他咧嘴一下,舒展著身體道:“天天憋在家里,我也覺得有點悶了,正好出去看看。”
同行一人瞬間變成三人。
謝凜眉頭緊鎖。
裴鴻看了看三個孩子,這種事情,他怎么能不去?
“那我也去。”
同行一人再次變成四人。
孫氏放下筷子,道:“好,那我去收拾東西,大家一起去。”
這次直接變成五人,裴家全員出動。
謝凜的臉色慢慢變得陰沉,根本笑不出來。
裴央央吃完點心,小口小口喝著茶,得知全家人要一起去踏青,高興地點頭。
“好啊,我們一起去,人多熱鬧。”
吃完早膳,所有人立即回房收拾,讓丫鬟準備踏青用的東西。
一盞茶時間后,謝凜和裴家所有人浩浩蕩蕩地走出大門。
來的時候,謝凜想的是和裴央央兩人出行,春游踏青,所以準備的也是兩人乘坐的馬車,里面布置得十分溫馨,桌子上的茶盞都被磁石固定,地上鋪著柔軟的毯子。
本應該是甜蜜的旅程,可一出門,謝凜還沒開口,裴央央就被裴鴻和孫氏拉著上了另一輛馬車。
剩下的裴景舟和裴無風則對他笑了笑。
“沒想到皇上這么貼心,還專門準備了馬車,那就麻煩了。”
說完,一骨碌鉆進了馬車。
一進去,就被滿眼的粉色驚了一下。
裴無風:“喲,這粉色的毯子,粉色的簾子,皇上的愛好還挺獨特。”
裴景舟呵呵一聲。
這馬車一看就知道是為誰準備的。
謝凜坐上馬車,裴央央不在身邊,他連裝都懶得裝,冷冷掃了他們一眼,目光冰冷,沒有對所謂愛卿的關懷,只有沸騰的怒火和不耐煩。
“不想坐就下去。”
熟悉的壓迫感傳來,那個讓人膽寒的瘋帝似乎又回來了,剛才面對裴央央時的溫柔體貼都只是錯覺。
裴景舟和裴無風對視了一眼。
果然。
野獸始終都是野獸,裴央央的出現,只是給這頭隨時會發(fā)瘋的野獸的脖子上套了一個項圈而已。
謝凜坐在正中,閉目養(yǎng)神,雖然沒有說話,但隱隱的壓迫感卻沒有任何人會忽略他的存在。
馬車緩緩前行,向著郊外而去。
大順朝百姓喜歡山水風光,熱衷附庸風雅,兩年前有人在郊外開辟一片桃園,從山坡一路綿延往下,和晚宴河流相連。
每年春天,桃花盛開,河邊草地開滿野花,吸引無數游人前來賞花踏青。
裴央央出門前特意戴了面紗,遮住半張臉,但還是難掩興奮,一到目的地就好奇地四處打量,只覺眼前的風光比想象中更美。
來這里游玩的人很多,有登山的,有賞花的,還有不少正在下河捉魚。
裴家眾人出行,都穿著一身便衣。謝凜今日也穿得十分低調,但他劍眉星目,身形挺拔,就算衣著簡單,也透出不俗。
他走下馬車,看見已經站在不遠處的央央,正準備過去,裴景舟突然斜跨一腳,擋在他前面,然后就是裴鴻、孫氏和裴無風。
嚴防死守,簡直恨不得將他和裴央央隔開八丈遠。
謝凜等了一路,結果連話都和裴央央說不上,讓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陰郁。
裴無風就走在他前面,不用回頭,明顯也能感覺到身后傳來冰冷得像是要殺人的視線,后背汗毛瞬間倒起,還是硬著頭皮,一動不動地擋在前面。
河邊景色宜人,月瑩帶著丫鬟找了一個不錯的地方,開始鋪設毯子和桌椅。
河對面,不少和裴央央年紀相仿的女子正在放風箏和投壺,笑聲傳了過來。裴央央好奇地張望,可惜有些遠,看不真切。
“這里有船嗎?不知道能不能過去?”
“央央且等一會兒,我們去找找。”
裴景舟和裴無風立即答應,打算順著上下游去找一找。
這里經常有人來游玩,附近應該會有船只。
兩人剛走幾步,卻見謝凜走到裴央央面前蹲了下來。
“央央,我背你過去。”
裴景舟和裴無風瞬間瞪大了眼睛。
裴央央轉頭朝河水中央看去,有幾個孩子正在里面抓魚,看水面高度,還不到腿,不是很深。
在沒有船只和橋梁的情況下,淌水過河明顯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如果有人背的話,她連鞋襪都不會濕。
可對方畢竟是男子,在內宅也就算了,現在是在外面,河對面有那么多外人在,實在不合禮數。
只猶豫了片刻,謝凜又道:“或者我抱你。”
說完,作勢要起身。
裴央央一驚,連忙向前扶著他的肩膀,趴在他背上。
“那就麻煩凜哥哥了。”
怯怯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謝凜莞爾,雙手托著她,輕松地背著裴央央站起來,然后抬腳朝河對面走去。
這條小河雖然不深,但河面很寬,走過去需要一段時間,再加上河底石頭濕滑,謝凜走得很慢,但也很穩(wěn)。
裴央央趴在他背上,感覺穩(wěn)穩(wěn)的,謝凜寬闊的背和強壯的手臂給了她很大的安全感,一點也不用擔心自己會掉下去。
周圍的聲音都聽不見了,只有謝凜每一次抬腳帶出的水流聲。
嘩啦。
嘩啦。
裴央央第一次感覺到當初的大哥哥似乎真的長大了。
走到河中央,謝凜卻突然停下腳步。
裴央央看了看對面還有一段距離的河岸,問:“你怎么停下了?”
謝凜語氣輕松地說:“累了。”
他模樣看起來游刃有余,連汗都沒出。二哥不是說,謝凜逼宮那天,從宮門口一路殺到金鑾殿,大氣都不喘一下嗎?
怎么這么容易就累了?
“那怎么辦?”裴央央弱弱地說,總不能現在讓她下來,自己走過去吧?
謝凜雙手穩(wěn)穩(wěn)托著她的腿,似乎早有預謀一般,說:“央央可以親我一下,我就帶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