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到處都是彩燈,但這里的人就沒有百樂京那么快樂開朗了。彩燈的照射范圍有限,寨子里也做不到百樂京那樣燈火通明。
在夜晚之中,這些光亮就像南洋窮苦人家夜晚點的蠟燭一樣微乎其微。
張海樓墜在隊伍后面,借著天時地利混過好幾座橋。如果是鳧水過來,他的水性能支撐住,但體溫不一定撐得住。
在南洋游那么久,身上有帶著烈酒。現在可沒有了。
出了寨子后,原本屬于寨子里的送親人就不走了。幾個新面孔騎著馬從不遠處走來,加入了即將去往下一個寨子的隊伍。
張海樓跟著沒有繼續前行的送親人退回人群之中,像水融入大海一般悄無聲息。之后就跟著這隊人馬往下一個寨子走,只不過他在林子里,隊伍在正路上。
就這樣又過了兩個寨子,每一次都是如法炮制。
張海樓推測的每個寨子出一個新娘的事并未發生,事實上他們在換了新的新娘子之后,就只是勤勤懇懇趕路了。
南疆地勢復雜,山路遠不如正經開辟出來的道路好走。霧瑯花渣以為他真跑了,更不可能主動給他賣命。
這一路的艱辛便不再贅述。
等到最后一個寨子的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挨過來的。真是過上了自由的野人生活。
張海樓從來沒想過自己還能“他鄉遇故知”。他本來想先摸清楚到洗骨峒的路,然后再出去,想辦法跟著商隊進來。
因此跟到離洗骨峒最近的一個寨子時,他是想先回去的。退到山外面做好準備,然后想辦法按照現在探的路進來。
整整七天,他的體力和精力已經消耗殆盡。如果繼續耗在山里,很可能會命喪于此。他也不能離人類聚居地太遠,那樣如果碰上山里的猛獸,孤身一人肯定打不過。
及時止損,這也是南洋檔案館教他的話。有時候拼命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東西,還會得不償失。
心生退意時,他聽到了只有張家人才明白的暗號。一聲聲鳥叫傳遞出來的信息非常明確,包含發出暗號之人的名字以及對自己狀態的詢問。
張海樓用同樣的方式回復之后,立刻開始收拾東西。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山里又傳來鳥鳴,回音陣陣。
跟著隊伍往前走,靜待時機。
張海樓立刻穿上苗服,抓著已經打濕的襯衫繼續走。他心想齊鐵嘴這神棍確實有兩把刷子,還真讓他找到人了。
他心里幾乎全是雀躍,原本不知道怎么面對干娘和蝦仔的陰霾一掃而空。連山里濕冷的風都格外清新涼爽,看什么都順眼了。
……
此時的張千軍跟著張海桐在林子里走了許久。在他眼里,張海桐就像蓄勢待發的獸類。
事實上確實如此。送親隊伍一進入月光被遮掩的地方,張海桐就消失在張千軍的視野之中了。
長時間處于光照之下的人在黑暗里視線來不及反應,張海桐就是利用這個打信息差。
張海桐示意張千軍跟他上樹。這個時候兩人與隊伍之間的距離已經很近了,張海桐示意他找找誰是霧瑯花渣。
白頭巾墜在末尾,張千軍對霧瑯花渣非常熟悉。不過片刻就伸手指著一個人。緊接著張海桐直接從樹頂跳下去,把霧瑯花渣整個從馬背撲倒地面。
黑暗中這些人還沒反應過來,霧瑯花渣就被張海桐卡著脖子拖到林子里。
電光火石之間,張千軍就眼睜睜看張海桐一通絲滑小連招把人擄回來了。
甚至等到人不見了,馬才停下來焦躁的的原地打轉。張千軍立刻跳下樹,對霧瑯花渣表明身份。
實誠人原本徒勞的掙扎動作也停了下來。因為張海桐把他擄下來的時候,順手摸走了他腰上的槍,這會兒直接抵在他腰子上。
張千軍就是不下來,他也不敢動啊。
霧瑯花渣的消失讓送親隊伍陷入恐慌。在深山老林里出事,還是晚上,那基本兇多吉少。
“大爺,我還以為你死了。”霧瑯花渣漸漸適應了黑暗,看向張千軍的表情似哭似笑。
“大爺命大。”張千軍擺擺手,他做派沒有張海樓那么土匪。說大爺這個稱呼的時候顯得有那么點“文人氣息”。
“說笑了。”霧瑯花渣和熟人說了兩句話,伸手點了點腰間的那桿槍。“大爺,你倆要是一伙兒的,先放小的一馬?”
“那得問他。”張千軍笑著揚了揚下巴。
霧瑯花渣僵硬的去看張海桐。張海桐只是看著他,不發一言。
張千軍這次是真體會到張海樓的惡趣味了,要不說人家怎么這副做派?好用又方便啊!
尤其是有一個后盾的時候,有人兜底就是底氣足。
“大爺,別開玩笑了。你們還是只能擄我,肯定不會輕易浪費時間。你們有事就問,我一定不拐彎抹角。”
“你是飛坤爸魯的人的朋友,我們這樣的人不欺騙飛坤爸魯的信眾。”
霧瑯花渣說的不錯,他們這樣靠武力吃飯的人會對飛坤爸魯信眾這種“懲惡揚善”團體有親近感才正常。行走江湖,無非就是義字,否則他也不會幫張海樓。
他看向張千軍,張千軍說:“他和那位紋身大爺一樣。”
霧瑯花渣一時沒反應過來,一樣?什么一樣。一樣騷氣?緊接著立刻了悟。“飛坤巴魯的人?”
靠,邪了門了。這幾天是怎么回事?捅了飛坤爸魯廟了嗎,出來一窩兒信眾。
不對,捅飛坤爸魯廟的人應該是那個怪物吧?
張海桐對族長這個新頭銜實在無法評價,雖然知道這是個非常高大上的榮譽,但真說出來還是有點尷尬。
“你對飛坤爸魯很熟悉?”張海桐拿開槍,攻擊意圖似乎已經消失。但他依舊跟霧瑯花渣站的很近。這個距離,后者只要有一點意圖,張海桐就能打斷他的腿。
張千軍沒有插話。張海桐在獲取情報,這個時候他插嘴,是萬萬不能的。
霧瑯花渣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不知為何,感覺這個人遠比行事詭譎的張海樓要可怕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