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千軍感覺自己好像吃了毒蘑菇一樣,在幻境之中沉沉浮浮。眼前一會是師父的臉,一會是自己的臉。還有張海桐、張起靈,最獵奇的還得是張海樓。
因為他的臉經(jīng)常變化,加上這種模模糊糊十分抽象的幻境,導(dǎo)致張千軍看見他的臉就想吐。
事實上,在張海樓架著他往屋子里走的時候,這家伙抬頭一看張海樓那張戴著眼鏡的小白臉模樣,直接哇的一聲吐了。
“操!!!張千軍你做不做人啊!”張海樓真要鬧了。張海桐看了半天,沒忍心看張海樓繼續(xù)受苦,起身把人抱起來往里面走。“他這樣走不了的,不吐你吐誰?”
張起靈在旁邊微微點頭,顯然十分贊同張海桐的話。張海樓已經(jīng)顧不得貧嘴了,飛快消失在原地,跑回自己的房間處理個人衛(wèi)生問題。
張海桐讓張千軍趴床上,并且干凈利落的把上衣給他脫了,露出全是冷汗的后背。
張千軍頭疼的厲害,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腦子里跳舞一樣。因此張海樓的哀嚎除了讓他更痛以外沒有任何用處。乃至被張海桐抱起來,瞬間的失重感也讓他惶恐。短時間內(nèi)的巨大情緒轉(zhuǎn)變會使人太陽穴抽痛。
而后他感覺自己被放在一張床上。肌肉因為過高的體溫和發(fā)冷的身體開始顫抖,而后衣服也被脫了。和空氣直接接觸的后背皮膚瞬間發(fā)涼,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張海桐走到旁邊的熱水盆里,把毛巾打濕擰干,擦干凈張千軍的后背,再用目前能買到的度數(shù)最高的酒把他后背擦了一遍。
做好了準(zhǔn)備工作,后面的事就不是他應(yīng)該管的了。
出去的時候,張海樓剛好從房間里出來。他換了身新衣服,白色襯衣和黑色長褲,很符合現(xiàn)在前衛(wèi)的審美。何況還戴著眼鏡,不暴露本性的話其實是個非常俊美的大好青年。
張海桐坐椅子上,倒了兩杯茶。
張海樓也坐下了,接過張海桐給他滿上的茶杯。問:“桐叔,有煙嗎?”
“沒有了。”張海桐捧著茶杯,反問:“為什么不自己買?”
他們已經(jīng)離開百樂京,在張千軍棲身的廟里暫時安頓。如果要抽煙,其實下山去買就行。山下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漢人集鎮(zhèn),在那里也有曾經(jīng)六大寨的寨民。不過多年混居,其實也分不太清了。
張海樓說:“不想下山,懶得走。所以寄希望于你會有。”
張海桐被他弄得摸不著頭腦,呆呆的捧著茶杯坐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于是從懷里掏出來幾枚大洋。
“沒有煙,你拿錢去買吧。”說完把錢放桌上,又捧著茶杯發(fā)呆。
他身上的錢在這一趟旅途中已經(jīng)丟的差不多了。張海桐喜歡用紙幣,因為不占地方而且方便攜帶。但紙幣的缺點也很明顯,水浸火燒就沒了。最后留在身上的只有幾個以備不時之需的大洋。
張海樓想起自己從長沙帶到南疆的錢,那也是一卷張海桐掏出來的紙幣,被自己塞在裝首飾的盒子里。到這里其實早就沒有了。窮家富路,出門在外吃喝行走都要錢。
他身上的錢用完了,就去銀行從南部檔案館的賬戶里支取。他和張海俠在南洋那段時間并不富裕,也是因為南部檔案館那時候也有點窮困的原因。
如今一切結(jié)束了,南部檔案館突然就富了。可能是因為他娘那個身份,所以突然就富貴了,以至于張海樓取錢都覺得恍惚。
看著桌子上幾個成色不一的大洋,張海樓抓起來,而后攤開手心。感覺沉沉的,有一種錢財傍身的安心。
“桐叔,這一趟結(jié)束,我們回廈門嗎?”
張海桐本來就發(fā)呆,聽小孩一直說話讓他不得不斷片式思考。
“你想回隨時可以。”他回答完,才想起來張海樓說的是我們這個詞。于是補充道:“需要等安排。”
“比如,因為你把我的刀放在了長沙,所以我們回廈門或者香港的時間得無限延期。”
“啊……桐叔你聽我狡辯。”
張海桐:“請狡辯。”
由于此人極度不配合,張海樓只能打了個哈哈也不說話了,捧著茶杯發(fā)呆。那些事也沒什么好說的,就當(dāng)他一時荒唐昏了頭吧!
他這樣想著,偏偏嘴上閑不住。過了一會兒又說:“桐叔,我覺得我們現(xiàn)在這樣有點怪。”
“?”張海桐問:“怎么怪?”
張海樓:“這感覺就像里面的人在生孩子。咱們族長是接生婆,這會兒幫著人家生呢。”
張海桐嘶了一聲。不得不說這小子真是個人才,腦回路堪稱馬里亞納海溝深不可測。這家伙的神經(jīng)程度和吳邪有的一拼,也不知道幾十年后真碰見那小子是什么場面。
感覺會互相罵神經(jīng)病來著……
論抽象程度,張海桐私心里覺得吳邪干不過張海樓。直到后面他真和吳邪面對面,也是這么認為的。
細細密密的刺痛讓張千軍不得不時時刻刻保持清醒。病癥拖得人體神智混沌,紋身的針刺下去又讓他痛的格外清晰。
每一次落針,靈魂都好像被拖回來一次。他不清楚小哥用的什么東西作為紋身的顏料,只是覺得后背又痛又麻。
他有點懷念張海桐把自己抱起來時那種身體輕盈騰空的感覺,竟然覺得那個時候的頭暈都算舒服。
然后針扎把他拉回現(xiàn)實。
張千軍模模糊糊的問:“我會死嗎?”
小哥的聲音冷冷清清仿佛天邊傳來一般,有點像話本里寫的天神在天上說話,宣布逆反天規(guī)之人的懲罰的樣子。
“這是唯一救你的辦法。種因得果,這是你的劫難。”
“諸事皆畢,從此你將以血飼兇,血熱則出。立于洪荒,無事不允。”張千軍迷迷糊糊間,腦子終于斷片了,直接昏睡。
這些話、那根因為體溫而逐漸溫?zé)岬尼樅蛷埰痨`微涼的手指便是他最后感知到的東西。
好像儺舞像神請下眷顧,又像地獄的惡鬼前來爭奪。終于一起攀附在他的后背,從此與極惡之物糾纏,超脫俗世,同生共死。
神將他托舉,又放下,回到人間。
再睜眼,即為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