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似乎從來沒有變過。
張海桐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已經比上輩子人生的兩倍還要長,而這座山依舊靜靜矗立在天穹之下,只有四季輪換之時為它裝點不同的面容。
隊伍里的人已經拋棄馬匹,那些馬被寄養在山下的獵戶家中。如果他們都能活著回來,馬也沒有被賣掉的話,那么回張家的時候應該會體面很多。
張海桐背著裝備,哪怕頭上戴著氈帽還是覺得凍頭皮。而且他身上出了汗,頭頂不散熱,感覺這會兒整個人都濕噠噠的。
上輩子他最討厭的運動只有兩個,一個是爬山,一個是跑步。這輩子倒好,兩個最討厭的東西現在雜糅在一起還升級了。
不僅爬山跑步,而是爬著山去倒斗,跑步變成了跑酷。
上天會懲罰每一個四肢不勤的社畜。
他們已經過了雪線,爬上了三圣山。雪線之上的環境更加惡劣,這里的風速和風力甚至是雪線下面的幾倍。
張海桐感覺身上已經開始失溫,寒冷伴隨著體力消耗逐漸爬滿身體。但他竟然沒有特別大的反應,不是說不冷,而是已經習慣了。
沒有痛覺,加上長年累月艱苦的工作環境,讓他對這里適應的如魚得水。
小哥應該也是第一次來長白山,這座家族世世代代守護的大山底下埋藏著所有的秘密。
即便如此,他卻像來了很多次一樣,沉默而有力的向前行走。風雪于他而言就像激流,他是一條向上的魚。
現在的位置如果按照后世的劃分,張海桐等人其實已經到了朝鮮境內。
可惜現在天氣不好,無法通過山峰優越的地理位置觀望朝鮮的樣子。張海桐不知道的是,哪怕現在天氣好,他在這里也看不見朝鮮的樣貌。
太遠了,他只能看見大片大片光禿禿的土地和小的像一個個點狀物的聚居地。
觀察意義聊勝于無。
“歇一會兒吧。”張海桐抓住小哥的衣擺,迫使其停下來。他指了指身后的小張們,他們已經有點吃力了。
小哥點頭,并未強行推進。他們找了個背風的地方扎好帳篷,開始想辦法填五臟廟。
與離開張家那天的晴好天氣不同,上到三圣山后,天氣很快變的惡劣起來。
張家最近三百年開辟出來通往青銅門的道路還要繼續往上走一段距離,在那里有一條天然的火山縫隙通往長白山內部。張家人通過縫隙進入地下后,以風水之法直接在里面開盜洞。
本來云頂天宮修建之前,張家人進青銅門就跟回自己家一樣。雖然那些怪物依舊存在,但至少沒有太多后天人為的大型建筑添堵。
現在好了,人家在你家門口動土施工,簡直倒反天罡。
張海桐很好奇為什么當時的張家人沒有進入東夏人的國度,想辦法操縱當時本就薄弱的東夏政權。
或許當時的張家在政治斗爭上又一次失敗了,亦或者他們已經開始經歷某種浩劫。使得這場浩劫的余波蔓延至今。
汪臧海當年被東夏抓住被迫為他們修建陵墓,彼時的他不僅從明代老族長嘴里知道了張家和終極的存在,更清楚了青銅門的位置。
比起一群離群索居、非人似仙的“人類”,皇帝這種生物更迷信和自己一樣普通的、更卑微的同類。
他們都有一樣的野望,那就是長生不老羽化登仙。正是因為一樣,所以他們的同盟更加堅固。
也許當年的汪臧海對東夏皇帝說過一些事,導致了張家沒能成功阻止他們在此大興土木。
除了這種比較消極的猜測,張海桐又列出過另一種可能。
也許當時的張家人,是在借汪臧海和東夏皇帝的手來遮掩長白山真正的秘密。
人力有時盡,這群人終究會死。但他們的資源無窮盡,以張家人的腹黑屬性,真的有可能任由他們作為,以此掩蓋長白山真正的秘密。
誰又能想到,這樣矗立于長白山脈之上的富麗堂皇的天宮陵墓下,隱藏著更加震撼人心、鬼斧神工的奇跡。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張海桐在張家待了太久,覺得這種作風很像那群想法瘋狂的老古董的風格。
不過更大的可能,是兩者都有。
歷史的塵埃已經掩埋當年的真相,大量的卷宗都已全部搬遷至香港。如果真的要查這段歷史,光是在厚厚的索引目錄之中尋找要用的內容就已經很麻煩了。
現在的張家在檔案管理上投入的人力很少,保證那些卷宗不爛都夠嗆。哪像以前,整個卷閥的人力運行能達到頃刻之間找出對應的資料,堪稱圖書館電腦。
野外取暖的手段實在有限,好在帳篷也不大。幾個人坐在一起比外面要暖和很多。
如果不是為了節省體力,而且停留時間不長,他高低得試試在這里挖雪磚蓋房子。
這個愿望一直到所有事件結束都沒能實現,甚至在美好的結局到來之后,遭到了小哥的無情吐槽。
“如果在那里挖雪磚,可能房子還沒建起來,腳下面就先滑坡了。”
小哥吐槽完畢,吳邪還要繼續吐槽:“然后就雪崩了,根本不需要放炮。”
當年跟小哥一起放炮的張海桐和現在蹲雪地里的張海桐大概都不會想到,關于他和小哥放炮炸掉張海杏凍梨這件事,竟然因為張海客那張嘴傳播甚廣,屬于是經典永流傳了。
幾個張家人團團坐,抱著干糧兌水咽。張海桐吃的很快,吃完后便起身要出去看看。
“我出去看看,就在附近。很快就回來。”
小哥立刻站起來,示意剩下的族人不要跟上去。待在原地吃飯,保持警惕就行。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帳篷,望著越來越陰沉的天,小哥說:“視線受到的阻礙變大了。”
張海桐點點頭。
他繼續往前走,走了一陣,瞇了瞇眼睛。他咦了一聲,對小哥招了招手。
在他們帳篷斜下方,不知道什么時候伸出來一只怪手。
那只手已經發黑了,在雪霧里看不太清。小哥走過來,張海桐眼睜睜看他原本平靜的眼睛緩緩瞪大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