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上的青銅鎖鏈在人類看來很容易通過,但對于體型巨大的怪物而言就是枷鎖。
張海桐已經(jīng)數(shù)不清自己往下落了多深,手上的繩子放的越來越長,頭頂探燈照在身前冷硬的崖壁上,映出空氣中如雪的浮沉。
剛剛和他配合良好的小張就在他旁邊,兩個人挨得比較近,能聽見彼此行動時的呼吸聲。
小張大概察覺到什么,口技模仿了一聲蟲鳴,詢問需不需要想辦法弄死跟下來的大頭鬼嬰。
張海桐選擇否。
那玩意兒不像是要害他,也不是想吃他。一般陰氣重的東西,會比較喜歡陽氣旺盛的人。
據(jù)說陽氣旺盛的人能讓這些鬼怪續(xù)命,附在陽氣重的人身上,就可以安然無恙行走人間。許多民間志怪傳說里的妖精也喜歡吸食陽氣,說是能夠增長修為。
但同樣是陽氣重,有的人身上不止有陽氣,還有“正氣”。這種人都有特別之處,尤其是神通一類,令鬼魅畏懼。
張海桐感覺的到,這死小孩一邊兇性不改,想弄死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所有人。一邊又畏懼張家人,不想他們死。他倆沒繼續(xù)糾結(jié)鬼嬰的事,專心致志向下滑動。
崖底再次打亮一只照明彈,就在張海桐不遠處飛躍而上,又像一顆流星緩緩墜落。這個時候他們的繩子已經(jīng)到底了,無法繼續(xù)向下。張海桐和小張不得不放棄這個方法,轉(zhuǎn)而借助懸崖上的青銅鎖鏈向下攀爬,有點像猴子在山崖上借助樹枝游蕩。
他們趁著這點光亮,大概估算了一下自己和崖底的距離,飛快落地。
此時照明彈的光芒還未熄滅,整個崖谷還沉浸在光的世界中。嶙峋怪石之中滿是尸骨,這些硬質(zhì)的東西之中還嵌融著黑色的“土壤”。
整個谷底泛著淡淡的腐臭味,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味道。優(yōu)雅一點叫腐爛味,難聽點就是排泄物和尸體腐爛融合在一起的味道。
黑色的火山石塊十分巨大,至少他落地后身前這一塊就有兩個他那么高,三個他那么寬。
小哥站在最前面那塊碩大的石塊上,頭頂?shù)奶綗艉退难劬Χ贾敝笨聪驅(qū)γ嫜卤谏夏巧纫谎弁坏奖M頭的青銅巨門。
張海桐已經(jīng)無數(shù)次領(lǐng)略過此方世界的神奇與雄偉,大自然的神奇與科學(xué)難以解釋的宏偉已經(jīng)叫他無限遠離前世依附科技形成的世界認知。
哪怕如此,直到現(xiàn)在。張海桐才明白什么叫“不可置信”。
什么粽子、海猴子、萬奴王在這扇門面前統(tǒng)統(tǒng)不值一提。別的東西都是人力可以克服的,至少在這個世界的運營規(guī)則之下,你能想到辦法去消滅、抵抗和制約。
但這扇門,你僅僅站在它面前,便有一種無望的絕望感。那種絕望沒有盡頭,它就是一座沉沉的大山,壓制了所有的可能。
這種沉重,讓人有想要下跪的沖動。
張海桐來自一個科技與文明空前絕后的人類社會,在那里科技已經(jīng)能做到比肩神明的程度。神話故事里的日行萬里,千里傳音不過尋常事。更不要說上天入地,操縱五行。
二十一世紀的人在古代人的眼里,幾乎已經(jīng)算得上無所不能。
然而就是這樣的情況下,張海桐看見這扇門的第一想法是:他的文明無法悄無聲息在長白山內(nèi)部鑄造這樣一扇巨大的門。
并且保證它千年不腐,萬年不滅。
任何客觀存在的物體,都會隨著時間和空間的變化而不斷損耗,最后摧毀,化作齏粉。長白山內(nèi)部那么多墳?zāi)梗笊虝r期的墓穴早就不成樣,連天宮的地面都四處裂痕。
這扇門和它所在的崖壁仍舊完好無損,仿佛獨立于山體空間之外。
張海桐腦子里瞬間想起從小到大看過聽過的科幻小說,難道這里真的蘊含著所謂的時間規(guī)則嗎?
真的像神跡啊。
……
當(dāng)閃光彈的光芒逐漸熄滅時,汪家人也進入了谷底。
哪怕手上有汪臧海留下來的云頂天宮手繪地圖,他們此行仍舊折了不少人,尤其是在那個通往崖谷的墓道之中。前面有鬼嬰,后面有蚰蜒。前后夾擊兩頭堵,差點被包了餃子。要不是領(lǐng)隊先見之明分兩波行動,他們現(xiàn)在恐怕全軍覆沒了。
此次行動的領(lǐng)隊名叫汪菅,1910年生人。他站在原地往槍里上子彈,腦子里一邊想著接下來怎么行動,一邊忍不住回憶當(dāng)時甬道內(nèi)的慘狀。
那些同族渾身爬滿了蚰蜒,全身上下的皮肉中都鉆著一條又一條蚰蜒,仿佛長大畸變的青黑色血管。
蚰蜒本身就劇毒,鉆進去后那些人很快開始腸穿肚爛。鬼嬰的存在,反而給了這些人一個痛快。它似乎不追求戲弄生人的快感,更像是急著了結(jié)那些將死之人,吸取他們身上的血氣好繼續(xù)接下來的旅程。
汪菅他們身上帶的驅(qū)蟲劑根本沒用,一瓶一瓶投進去仿佛泥牛入海,一點風(fēng)浪都沒翻起來。無奈之下,所有人只能帶好防毒面罩、扎好褲腿衣袖順著下來的繩子爬回連天廊上。
那里溫度相對下方來說更加冷,蚰蜒不會往上走。
直到下面動靜逐漸消失,汪菅才帶著人落地,取出噴火器直接對蚰蜒進行物理消滅。事實上這一招很不錯,那些東西在怎么喜歡熱的地方,也不會喜歡能把自己燒死的溫度。
很快墓道里傳來蛋白質(zhì)烤焦的味道,甚至還有肉香。
汪菅等人包裹的嚴嚴實實從高溫出來的時候,感覺皮膚都有輕微的刺痛感。高溫會給皮膚帶來嚴重的傷害,不過至少出來了。
到現(xiàn)在他只想怒罵姓張的不做人,本來被訓(xùn)練的毫無自我的性格愣是有了點生氣。
落地后,汪菅望著眼前照明彈余光之下的青銅門,竟然看的愣神。
因為光線逐漸微弱,這種情況下的青銅門比張海桐所見更多了幾分詭譎的感覺。
手邊的組員打開手電筒,指向遠處裂谷中間的高臺。高臺數(shù)不清的臺階盡頭,白石棺槨靜靜躺在中央。九龍雕像蜿蜒如蓮花將之拱衛(wèi)其中,四方石人跪拜。
恍如皇者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