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賭上整個身體進(jìn)行攻擊,這基本就是舍身求存的殺招。張海桐想了想,覺得沒必要大動干戈,他又不是真想弄死陳皮阿四。
因此陳皮跳過來的時候,張海桐直接拔刀橫在身前。兩把刀寒光凜凜,只要陳皮敢跳,他就敢站著不動。
你來唄,你來往刀口上撞。
張海樓頭一次見他桐叔用這么無賴的打法,一時間有點同情陳皮阿四。陳皮原本勝券在握的,他甚至在想壓過去之后該怎么做。比如掐張海桐脖子還是戳他的眼睛。
但顯然一切謀算在那對直愣愣橫著的刀面前無濟(jì)于事,甚至顯得有點滑稽。
陳皮阿四在長沙城出了名的狠,現(xiàn)在竟然有點腦子發(fā)懵。
操,你不是應(yīng)該趕緊躲嗎。
在空中根本不能變換方向,眼看一只腳要步入黃泉,張海桐忽然反手,用刀柄猛戳陳皮鞋底,將他掀翻在地。
整個過程中,張海桐只是翻了一下手腕。陳皮阿四只感覺腳底一陣劇痛,眨眼他就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這才卸下力道。
站起來的時候,腳底殘存的痛感讓他有了被擊敗的實感。眼前過分年輕的青年只是站在原地,一只手反手握刀橫于身前,另一只手已經(jīng)垂下,短刀緊緊貼在手肘處。
他垂眸,漆黑的眼睛沉不見底,居高臨下看著自己,好像廟中的泥塑石像忽然低眉。全然沒有任何情緒。
兩人對峙的時間非常短,但又好像過了很久。
“如果繼續(xù)打,你的手就廢了。”
就在陳皮還想動作之時,張海桐的目光落在他右手上。那只短匕并不精致,就是一柄白刃配木柄,沒有任何特征。
但它扎在陳皮手臂之中,確實很疼。如果是普通武器,陳皮阿四自己就拔了,咬咬牙上點藥,撐到醫(yī)館去治。
但張海桐扎的很刁鉆,如他所說,繼續(xù)動哪怕不拔刀避免失血過多,胳膊也會漸漸廢掉。
陳皮阿四不是個會服軟的主兒,他冷笑一聲,說:“我不動,你們就放過我?”
“主動找上門來動手的,沒有手下留情的說法。”
他早年孤身一人時就敢拿錢殺人,其仇人不計其數(shù)。被追殺也是家常便飯。一旦被找上門,那就只能你死我活。
倘若陳皮阿四放過來殺自己對手,這些人必定卷土重來。屆時再去對付,恐怕九死一生。是以斬草除根,永絕后患。
如果那些人本就處于優(yōu)勢,自己求饒他們就會收手嗎?
顯然不會。
陳皮阿四很清楚人性的惡心之處,奔走江湖的人非常遵循動物法則。弱肉強食才是他們的生存之道。
一個在這種環(huán)境中長起來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張海桐會放過他。
“我如果要殺你,就不會只扎你的手臂。”
張海桐微微抬頭,看著吊在樹上的九爪鉤。“在你和小樓對峙時,我大可以一刀扎穿你的脖子。”
“就像他的刀片,一直沒有對著你的脖子打。”
他指了指嵌在地上的刀片。
張海樓殺人的準(zhǔn)頭很不錯。按照陳皮阿四剛才站的位置來看,如果張海樓要他的命,哪怕他躲過去,刀片也應(yīng)該再向后移兩公分。
這確實是手下留情。
這一點陳皮阿四無話可說,他仍舊沉沉盯著張海桐。按照今天的行程,他是要去找田中涼子。如果這些人是來阻止他,那么不論生死,這些人都不能活著。
然而張海桐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愣在原地。
“我知道你要找誰,也知道你為了什么。我不騙你,一個日本人能做到的事,我們也可以。”
“說不定,他們做的還沒有我好。”
張海桐上前,繼續(xù)說:“至少我可以保證讓你師娘再活十年,你問問日本人,他們敢保證嗎?”
陳皮阿四沉默了。
他弒殺,卻不是真的蠢。相當(dāng)一部分聰明人更喜歡簡單直白的解決問題。他們不是不會動腦筋,反而因為太會動腦筋才會下意識“偷懶”。
聰明人往往更會做出一些在普通人看來不會做出來的蠢事。那不是他們不夠聰明,而是見識不夠。
見的東西太少,所以容易被忽悠。
之前在張海桐看來,這個年代的科技能力是救不了丫頭的。但沒說神秘側(cè)不行。這種能力至少日本人沒有。
陳皮阿四愿意為了師娘不要名聲不要臉面,那就說明他也愿意為了師娘再相信一次別的機會。
“你最好沒有騙我。”陳皮阿四緩緩站起來,垂在空中的九爪鉤繩被他的動作弄得輕輕晃動。
巷子上空綠葉婆娑。如果忽略地上的血,這似乎是一幅不錯的景色。
這里是張海桐和張海樓之前偽裝后停下來接頭的地方,在那個時候他們就已經(jīng)摸清楚了,陳皮阿四每次去找那個日本女人,都會走這里。
一切都剛剛好。
“我上一次這么跟人講道理,還是對著齊鐵嘴。”張海桐說:“你應(yīng)該認(rèn)識他,長沙城最有名的算命先生。”
某種意義上來講,齊鐵嘴也算是張啟山的代言人之一。如果他都知情,那么代表張啟山也知情。然而這兩個人到現(xiàn)在都沒被張啟山留在長沙城的人逮捕,只能說明張啟山默許了他們的存在。
陳皮信了。
……
二月紅坐在屋子里編絡(luò)子。他心巧,唱的戲好,一張臉也生的好。但這不代表他手巧。
一條絡(luò)子在二月紅手里編的格外不順,不能說丑,只能說技術(shù)堪憂。
管家在旁邊看他編了拆拆了編,好半晌才期期艾艾開口:“二爺,您這絡(luò)子打的出來,夫人看了得笑好久。”
那上面串的裝飾品還是丫頭一根斷釵上拆下來的珍珠,現(xiàn)在繞在絡(luò)子里,真看不出什么美感。
二月紅也有點惆悵。他看著手里還沒打完的紅絡(luò)子,說:“以前她給我弄這些小玩意,總覺得很簡單。等到自己上手,怎么也不對。”
他也不是閑得無聊。只是覺得丫頭以前喜歡打絡(luò)子,也愛聽他唱戲。那就多打打,多唱唱。都說人看見自己喜歡的東西,精神要好一些。
二月紅就想著多做點丫頭喜歡的,應(yīng)該什么都會好的。
所以他就學(xué)著打絡(luò)子,等丫頭醒了問她怎么弄。所以他繼續(xù)唱戲給她聽,大概從來沒人聽過二月紅如此傾盡一切的唱腔。
好像畢生心血,都要隨著這個被自己親手救回來的姑娘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