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是來找陳君的。難道中國人的待客之道,就是將人拒之門外?”
張海桐一湊近,二月紅就往后挪。場面一時有些滑稽。
“紅先生美名在外,想來不會做出如此失禮的事。何況現在整個長沙城,誰不知道紅府與我等過從甚密呀。”
陳皮阿四已經反應過來這兩個人是誰了,他對張海桐兩人的刻板印象還是那天巷子里的模樣。
小雅惠子不用說了,肯定是那個妖妖調調一臉風流債的男人。那眼前的田中涼子?
陳皮阿四抿了抿唇。
不管怎么樣都很難相信是他啊……這他娘的是反差嗎,根本大變活人。
長沙城里不是沒有傳言。陳皮阿四自作主張和田中涼子暗中來往,就是紅府和日本人有牽扯。誰不知道陳皮阿四是二月紅的徒弟?
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都撇不清關系。
最糟糕的是,因為九門同氣連枝。二月紅這里出了問題,整個九門也跟著遭殃。其他幾門都還好,二月紅又跟掌管長沙布防的張啟山關系匪淺。
二月紅府里出了個疑似叛徒的人,那張啟山呢?
張啟山又是個什么成分?
日本人的威脅近在眼前,百姓很難不猜測其中關竅。
二月紅冷冷看著張海桐,正要說話,不遠處又開來一輛車。
這次的車和普通汽車完全不同,引起的風波也將截然不同。因為那是一輛軍車。車上下來兩個人,都穿軍裝。
其中一個二月紅認識,是張啟山身邊年紀最小的一個副官。這些副官都姓張,經常被叫張副官的只有張日山。
其他副官各有不同的稱呼,大多是名字加副官這個職務。比如當年跟著張啟山一起去八十二寨的張小魚,他就是副官之一。平日里大家都叫他小魚副官,而不是張副官。
這個年紀最小的副官,大家一直沒有正式找個名字叫他。倒是齊鐵嘴比較貧,說他年紀這么小,就叫小副官好了。
顯得可愛,一聽就知道是小孩。
小副官本來年紀就小,還長了一張娃娃臉。穿著軍裝戴著軍帽站在那還有些違和。
小副官領著那個士兵走來,軍靴踩在地上發出響聲,讓所有人都看向他。小副官走路比較慢,現在這個速度已經很快了,他身后的士兵還得注意一點,免得步子太大走太快跑前面去了。
“今天二爺門前好熱鬧啊。”
他一說話就壓住所有人的話頭。小副官笑瞇瞇的向二月紅微微欠身,轉頭對張海桐問好。“田中小姐,許久不見怎么有閑情逸致出來逛街?”
“小副官說笑了,我這是來還禮。可惜二爺不領情,就我好一番折騰呀。”張海桐也笑,兩個人笑的很詭異。
二月紅皺眉,正要想個辦法把他們全都打發了。就聽小副官說:“二爺,讓我們進去吧。佛爺說他不在的時候,二爺不必拘束。”
“凡事和緩一些,不要亂了陣腳才好。”
小副官說完,往里面看了看。“我好久不見夫人,先前她還說讓我沒事就來串門。今天正好啊。”
張啟山不在城里,張副官也不在。他身邊其余副官某種程度上就代表了他的意志。最重要的是,張啟山身邊的人從來不說廢話。
他身邊的人每一個行為,一定都有用意。民間傳說張啟山的隊伍令行禁止,非常守規矩。這也是他能夠快速擴張勢力的原因之一。
小副官今天過來,一定不是簡單的想見見丫頭。想見二月紅的夫人,私下里打個招呼什么時候不行?偏偏這個時候來。
二月紅的目光落在小副官身上。
小副官立刻做了個請的手勢。二月紅忽然笑了一聲,似乎是嘲諷。小副官臉色都沒變,他知道二月紅肯定會答應,而且必須答應。
他當初拒絕了張啟山想和他一起去礦山的請求,暗地里就是默許張啟山走后,他會在長沙城內與他的親信互相照應。
別的小副官不清楚,但張啟山臨行前,二月紅可是把自己家里前人留下來的相關資料全部送到張啟山府上,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我不跟你去,不代表我不幫你。只是因為有人更重要,所以我走不開。
小副官過來,二月紅只要不是腦子犯軸,都應該清楚這是張啟山的意思。
門口堵的一群人這才浩浩蕩蕩往里走。
紅府非常大,建筑設計賞心悅目。張海桐倒也不是欣賞不來日式建筑,實在是中式建筑美學把他養叼了,難免偏愛一些。
管家上茶時暗暗觀察著屋子里眾人的神色。
二月紅和小副官坐在上首,張海桐和張海樓假扮的田中涼子和小雅惠子坐在右邊。陳皮阿四則坐在左邊。
等管家離開,二月紅這才看向小副官。他看小副官,小副官看張海桐,張海桐看陳皮阿四。
陳皮阿四:……
“先前一別,幸不辱命。”“田中涼子”的聲音就這么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了男人的音色。
二月紅并不奇怪。他自己就是唱戲的,也會改變嗓音的方法。至于易容,二月紅也會。這也算看家的本領。
他只是好奇,面具下面到底是誰。
“田中涼子”接下來的話,讓二月紅的戒備心小了些。他說:“我姓張。”
張海桐說完,他身旁易容成小雅惠子的張海樓從和服袖子里掏出一瓶藥劑。
玻璃瓶里的藥劑晶瑩剔透,仿佛一汪淡水。瓶身印著日本文字,這是液體的名字。
“這是日本人先前承諾陳皮的藥劑,據說可以治療夫人的病。”
陳皮阿四看著那瓶藥,怎么也沒想到竟然這么輕易的出現在他眼前。曾經的陳皮不是沒想過孤身一人殺進去,但正面沖突他根本不是對手。
長沙城的勢力也很難滲透到田中身邊,他們互相牽制已久,很難打破平衡。
然而長沙城里的不行,長沙城外的卻可以。
“現在就可以給師娘用嗎!”陳皮阿四站起來,難得露出堪稱急切的表情。
“不。”張海桐回答的太干脆,陳皮臉色瞬間不好。“在那之前,我們還要做一個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