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對長生不老的追求從未斷絕,就像千古以來對飛的執著一樣。
同樣,人類對未知的探索欲同樣強大無比。因為好奇心,人類掌握的技能才能不斷進步。
張起靈說出這些話時,整個會客廳只有無盡的沉默。當他講完所有他目前知道的關于門的事后,這種沉默如同海水一般灌滿了整個廳堂。
“在門后,會有你們想知道的東西。擁有青銅門的秘密,你們擔心的所有事都會迎刃而解。”
所有人都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青銅門早已超脫了世俗,它的降臨本身就帶給了世俗沉重的打擊。張家這樣的家族,僅僅是因為與它接觸便存活數千年。
這種誘惑無人可以拒絕。
誰不想千年萬年?誰不想永不消逝?
張啟山本就是本家驅逐出來的一支,他更清楚張家在歷史上有著怎樣的影響力。那是能夠影響天下局勢的存在,最鼎盛的時候,他們能夠左右世俗的發展。
如張起靈所說,他和他的家族確實已經無法解決現存的問題。連生存這件事,都要耗盡古老家族所有力量。
同類相吸。
即便張啟山父親沒有留下太多關于張家內部的信息,但他仍舊對張家的行跡有所了解。至少在他的情報里,本家確實銷聲匿跡太久太久了。
他信了一半。
真正讓他相信的,是張起靈說的“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這句話。
如他所說,能夠握住門的機遇,九門包括他手里又會多一張底牌。
但是,代價呢?
“代價是什么?”坐在左邊第二張椅子的解九出言詢問。“不論是做生意,還是搞談判都會付出代價。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我需要你們答應我,每個十年,九門都要輪流去守護青銅門。這是責任。”
張起靈的目光落在解九身上,輕如鴻毛又重如泰山。他環視四周,隨后垂下眼簾。
場中寂靜無聲。
他說:“如果這是答案,或許只能談到這里了。”
半截李高聲道:“您這是要走?”
“當長沙城是什么地方,當佛爺府邸是什么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說完還掃了一眼齊鐵嘴。齊鐵嘴縮了縮脖子,假裝看不見。心想我哪能現在張口,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半截李這話很高明,一邊威脅張起靈,一邊點名這里的地頭蛇是誰。既要攔住人,又要拉張啟山給他墊背。還準備威脅齊鐵嘴當他的擁躉。
半截李在黑白兩道的名聲都不好,出了名的卑鄙。如果說陳皮阿四是又兇又惡的壞種,那半截李也是絕對陰損的卑鄙之人。他的風評,某種意義上來說還不如陳皮阿四。
這種場合下他能講出這種話,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張起靈坐在原地。
奇怪的是,他們明明處于同一平面,沒有誰高誰低的地勢區別。但半截李總覺得張起靈仿佛在俯視自己。
吳老狗心軟些,不然也不會常年在九門之間當和事佬。他連忙笑道:“三爺這么嚴肅做什么,佛爺還沒發話呢。嚇到客人,咱們主人家也不體面呀。”
霍仙姑原本也想回護一二,見吳老狗發了話,她立刻跟上了。“是啊。這不是好好談著嗎,怎么上來就夾槍帶棒的。哪有這樣談生意的?你說是吧解九。”
解九淺笑,顯然是站在吳老狗和霍仙姑這邊的。他表了態,也基本代表了張啟山的傾向。
二月紅早不太管事,多是張啟山如何他就如何。尤其丫頭還能多活幾年后,他便更不熱衷于道上的爾虞我詐。
儼然一副金盆洗手的樣子,與彼時陳皮阿四的貪圖冒進全然不同。
二月紅斜對面有一把空椅子,椅子上沒人。那里原本應該坐著老四。
原本的九門四爺雖然扛過了抗戰,可他身子不夠硬朗。因為身體不好,更疏于鍛煉,身手也跟不上。故而很久不出現在人前。
抗戰結束后,原本的四爺便油盡燈枯。如果張海桐在場,大概率會認為這是一種世界意識的矯正手段。
此時頂替老四位置的正是陳皮阿四。
在當時戰爭處于白熱化階段的年代,他還敢帶著人出門倒斗。且每次都平安回來。不論手底下的人如何折損,他確實帶回來了足夠的收益。
那些沒能回來的人,該他的份陳皮阿四一個子兒沒少,能分給遺屬的也全部送去。若是沒有家里人,這也怪不得別人。當然分給自己和其他伙計。
跟著陳皮要拿命搏出路,卻也實打實有利益。
這讓他快速在道上站穩腳跟,不僅站穩了,還聲勢浩大。大概是丫頭的原因,他與二月紅如今的關系倒也還算和諧。
只是行事風格的區別,仍舊讓師徒之間有了些隔閡。
在場唱反調的人除了半截李,就只有陳皮有資格。然而陳皮不在,那把椅子也就空著。
沒人繼續唱反調,解九再次接過話頭。“不過三爺說的也在理。說話做事要清楚明白才能長久,張先生是高人,應該不會半途而廢,因為一兩句話就要走吧。”
這個時候就顯出應聲蟲的重要性了。
張海樓高聲喊:“我們族長性格好,你們還真擺上譜了?”
說話間,敏銳如二月紅和吳老狗已然發現他氣質出現變化。這是打算動手的征兆。
這場談話說到底只是一個試探。在這之前,張啟山早已經答應張起靈。現在設置這樣一場鴻門宴,說到底只是為了向張家施壓,確定他們真的已經是強弩之末,甘愿“退位讓賢”。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九門也并不想把張家得罪狠了。
事到如今,一切都有了結果。
通體碧綠的鬼璽在桌面透出一點綠影。當張起靈與張海樓離開長沙城門,另一個身影再次出現。
中間隔了很長的時間。
他出現時,仿佛和早已離去的兩人的身影重疊。迎面向前,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