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桐此時昏睡,看臉其實沒有分別。
何況他還沒清醒,一舉一動看不出分別。
但喇嘛很清楚貴客和貴客之間的分別。只有叫那個名字,有那種紋身的人才是真正的他。
這是一個冒充者,一個假的張起靈。
冒充這樣一個人,往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這跟貪婪無關。相反,他們甚至不會得到任何好處。
雖然是假的,但一個月前,他還是按照族長之前說的話再說了一次。他說他也要在里面待十年。
其實那句話沒有任何一個人當真。
張海桐不是族長,不可能真的在里面等十年。何況門也不是真的門,在里面待十年沒有任何意義。除非族長在里面發現了很重要的東西,重要到足以改變他的心意,持續在里面待上足夠的時間。
通過張家的內部渠道,參與這次西行的人都清楚這只是一個騙子計劃。
越真越能騙人。
然而張海桐超過了預定的日期。他回來的太晚,時間已經過了。
布置在康巴落之外的族人已經撤了大半,只留下主事人和幾個策應。
從大局上來看,這一手無疑是成功的。汪家的人手不得不打散,分別追蹤全國各地顯露出的關于張起靈的蹤跡。
尤其在西藏這邊,他們分派的人手最多。有一部分人手試圖通過境外渠道進入喜馬拉雅山脈,沒看見的還好,沒看見的不清楚會從哪邊進去。
不過看張海桐這樣,應該已經遭遇過一隊人馬了。
他進入青銅門這段日子,張家也沒有閑著。
許多事德仁喇嘛并不清楚,他只是看著屋子里的人幫張海桐處理傷口。這人眉頭都沒皺一下。哪怕昏迷過去,人對于疼痛基本反應還是有的。但他完全沒有。
喇嘛們也察覺到不對勁。
德仁喇嘛并未聽說過家族里各個族人的特殊。事實上,族人有事沒事也不會特別去打聽誰的特別之處。有時候知道的越少,也是保持戰力的一種方式。
至少現在,他才知道這個假冒的人沒有痛覺。
沒有痛覺,意味著他要加倍努力才能獲得更加靈敏的感知能力。他能活下來,是不幸中的大幸。
于是這位大喇嘛說:“他不會疼。”
“不會疼的人,除了神明,就是魔鬼。”
或許張海桐能夠存在的原因,是因為他從死亡中來。
德仁喇嘛嗅到了他身上,只屬于死亡的味道。
……
張海柿推開張海客緊閉的辦公室大門——自從張海俠跟張海琪去美國之后,張海客的助手就變成了這位格外在意廚房每天吃什么的小張。
“海客長老,西藏急報。”說完,張海柿將報告放在桌案上。“另外,四川的工程也啟動了。”
“‘大族長’和幾位‘族長’都在局中,隨時可以啟動計劃。”
大族長,就是張起靈。在正式匯報里,族人不會稱呼假族長,而是用大族長和族長區分。
四姑娘山的工程在雙方拉扯多年后還是啟動了。這中間到處圍捕張起靈的日子已經過去,汪家在張家安排的幾位“族長”里找到了一位他們認為最真的,要求他帶著九門和汪家人去查探“長生”。
真假族長出現后,張家也想辦法將四姑娘山的消息布置完畢,讓汪家“查”到這里。這也是張啟山的期望。
張海客表示知道了。
張隆升和張隆半作為目前族里年紀最大的族人,分別被安排對接海外事務和國內事務,擁有很大的話語權。
張海客又不是真的電腦成精,能夠多線程無停頓處理事務。
這件事,真正著手去辦的人是張隆升。
因此他只說:“告訴隆升長老,可以開始了。”
張海柿得到命令,立刻出去辦事。
門關上后,張海客打開那份密報。
紙張上寫著:“海桐長老已歸。”
張海客神情肉眼可見輕松起來。
……
十一月的第一天到來時,集結在西藏的人手得張海平遣回了一部分。留在這里的人,目前只有張海平和就近聯絡點的小張。
在他們接手拉巴的房子之后,這里也經歷過幾次激戰。這個時候的藏區治安還比較堪憂,死人并非奇事。何況天氣嚴寒,也方便殺人埋尸。
后面汪家人不再執著于從常規路線進去,放緩了進攻力度。
張海平大概也沒想到這群人從這里無法突進,便從無人區進去,準備拿命來填這條路。
張海平知道這個消息時,張海桐已經在喇嘛廟養傷。
拿到消息的那天,天氣很好。雪剛停,天空一碧如洗。
旅館老板正和自己的女兒拉珍在院子里清洗碗筷,就看見那個早出晚歸、天氣不好就悶在屋里的客人忽然出來了。
他站在院子里,整個人都明媚起來。雖然身上還有濃重的煙味,但晴朗的風一吹,便全都散去。
老板望著他,問:“客人好事降臨?”
張海平笑了笑。他長得周正,笑起來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對,有好事。”
又說:“我要走了。”
老板問:“不吃飯嗎?”
張海平:“不了,路上有干糧就行。麻煩老板幫我多準備一些。”
說完,他進房間里將自己清理一番。再出來時,已經是個干凈整潔好小伙的模樣。
老板將東西遞給他。張海平沖他擺擺手,頭也不回踏入一望無際的雪原。
拉珍趴在窗棱上看著張海平遠去的身影,說:“他的背影和之前那個人真像。”
“那幾個人,都一樣。”
拉珍說的是那些小張。
老板摸摸拉珍的頭發,說:“你以后一定不要找這樣的人成家。”
“再好看都不行。”
拉珍:“……爹,你話題跳的也太快了。”
拉珍其實不小了,在這里早就該相看人家。只是她爹舍不得,一直留在身邊。
對于女兒的回答,老板開懷大笑,他說:“拉珍,今晚吃烤全羊吧!”
“啊?”拉珍想:這和預先說好的不對啊。
老板:“他們走了,咱們要過一段太平日子了。”
他在這里開店多年,什么事都見過,直覺很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