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爾木這一關速通,雖然有些草率,但也在張海桐意料之中。
張家這么多年又吃苦又流血,為的就是今天不憋屈。
他很喜歡郭華的作風。
汪菅一行人在中國境內,其實都是黑戶。黑戶有黑戶的好處。如果戶籍信息錄入戶籍系統,犯了事很容易被查到,也不方便汪家人私底下干臟活。
就像很多張家人,其實也是黑戶。
當然門道多的,會辦一個用于日常生活的真戶籍。這個戶籍的信息都是真的,只是對于戶籍擁有者來說是假的。
有的張家人或者汪家人會選擇直接用自己的族名。這種一般是威脅不大,經常需要執行明面任務的人使用。
目前張家基本沒人用族名行走。用真名的情況大多出現在封建時代。
沒辦法,過于離譜的年紀和同樣離譜的面容超出了社會認知。
因此使用真名行走的大多是汪家人。
何況這個世界姓汪的只多不少,人家就算連名帶姓叫汪汪汪,也把不準他就是敵人啊。
不過格爾木療養院屬于違法項目,因此汪菅被抓了之后,大概率會咬死了自己是境外偷渡。比如早年在越南或者緬甸生活,給自己扣一個外籍的帽子。
這樣后面的事就好辦了。
無論汪家選擇贖人還是如何,都方便操作。
這樁事能成,郭華只是牽頭人。否則他沒膽子憑空捏造這么大的罪名。張家雖然在民族存亡之際出了力,但也是求回報的。
明面上留了兩家的姓氏。一個是“華僑張家”,一個是“廈門董家”。
華僑身份落戶于馬來西亞。明朝末年逃往南洋,后來在馬來西亞扎根,家族世代經商。主要經營橡膠產業。
廈門董家不必追求。民國時期發跡的本土家族,清代就已經小有名氣。家里做海上貿易,曾經在馬六甲頗具威名。
雞蛋不要放在一個籃子里。
這樣如果真有事,他們求助的機會可以多幾次。
就像在銀行存錢,不同的錢存在不同的卡里一樣。用的時候直接刷就行。
至于香港張家,就不需要太顯眼了。在建國之前,張家暗地里操作了很多次,洗白了許多身份給香港張家打掩護。
張海桐親眼見過香港那些人洗信息的手段,簡直比洗錢還夸張。
……
回到郭華的住所,他將那把槍親手交還。
郭老爺子問他要不要再待幾天。
張海桐拒絕了。“我繼續留在這里,對你沒好處。事情辦完,我就該走了。如果有人問起,記住,對你而言,只是上級下達的任務。他們就是間諜。”
郭華嘆氣。“我總有種感覺。此處一別,或許我們將不再見了。”
“我們這樣的人,不再見對你而言是好事。”張海桐說:“你想變成張啟山那樣嗎?”
郭華搖頭。“苦過來了,身份地位也都有了。做好組織分配的工作,好好為人民服務,安全圓滿的退休,于我而言是最好的生活。”
“要是我出事,我夫人就沒人照顧了。”
兩人相視一笑。
郭華將那套65式軍裝留給了張海桐,說是當個紀念。
二人別于青海,郭華難得文藝一次,說:“海桐兄,保重。”
張海桐站在門邊,說:“珍重。”
而后拉上了郭華辦公室的門。
自此,二人別過。
……
小張們離開格爾木范圍后,便棄車而走。兩個傷患分別和另一個小張組隊離開。
其他小張各自單獨行動,并約定在不丹集合。而后應該會想辦法回到香港。
下車前他們互相卸掉易容,再轉身就是互相不認識的陌生人。
而此時的族長,還在處理各種奇聞異事的路上。
……
北京的風刮的人臉刺痛。張啟山不想出門,偏偏二月紅是個難請的主兒。沒辦法,還是只能自己妥協。
兩人在房間里下棋,天光順著嵌著玻璃的板欞窗落在棋盤上,將屋子里冷峻的裝飾染上幾分暖意。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站在一旁添茶。她穿著白底藍花旗袍,頭發用一根碧綠長簪盤子的整整齊齊。整個人白的如同釉質最好的白瓷,旗袍上的藍色花紋仿佛青花瓷上的紋路。
姑娘氣質淡雅,看起來十分安靜。眼波流轉之間宛如靜水流淌,一舉一動間自有風雅。
二月紅喊她:“小青花,之前霍家小姑娘不是約你出去玩嗎?快去吧,別和我們這些老頭待著,把年輕氣兒都磨沒了。”
小青花年紀漸長,氣度越加不凡。自丫頭離世后,陳皮也遠走他鄉。二月紅眼見著沒了心氣兒,整個人脾性也不大好了。
小青花怕他也跟著干娘去,便求著二月紅教自己唱戲。
上了七歲的孩子學戲,在二月紅眼里其實已經晚了。
他原先沒那個想法,愣是不想教。只讓她學習一些身手,能在道上混下去。哪怕不干倒斗,好歹也能防身。
說到這里,二月紅其實也是真的拿小青花當半個女兒看待。好歹是亡妻留下來的孩子,說不疼愛也不可能。
只是不讓小青花叫爹。二月紅離了丫頭,其實是個驕矜的人。說話做事都有一些內斂的傲氣。這種氣息藏在禮貌教養之中,養出來的矜貴叫人不好接近。
因此里里外外,小青花還叫他二爺。
拜師前,小青花就問他:“二爺。哥已經離開了,你這身功夫不教我,難道還要帶走嗎?我就是想學,倘若以后閑了,我還能唱曲兒給你聽。”
二月紅原本生氣,也不知道氣什么。左不過覺得女孩兒處事艱難,再來唱戲,那不是自降身價嗎?人說戲子下九流,他二月紅家大業大唱兩句叫雅興。
女孩兒進了這行,家再大業再大,那些個腌臜貨色都能說三道四。
后來也不知道小青花怎么求的,二月紅還是允了。自此改口叫師父。
學了戲,小青花越長越好。成了外柔內剛的脾氣,和霍家的小姑娘很合得來。
張啟山聽見二月紅的話,臉上難得帶笑。“你這樣說,倒顯得你我多老似的。”
小青花應了一聲,轉頭就走了。這是二月紅不讓她繼續聽的意思,剩下的是幾位爺之間的事了。
等她關上門,二月紅才回話。“歲月不饒人啊。齊家的小子都成人了,難道你我還不能老嗎?”
張啟山落下一子,棋子和棋盤碰撞出沉悶的聲響,壓住他同樣沉沉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