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仙姑經營霍家多年,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跟張啟山紅過臉。
頭一次表達出如此明顯相左的意見,必然是因為張起靈。
在這件事上,九門中大多數人都不站張啟山這邊。
包括二月紅。
原因很簡單。當年張家給了丫頭十年的命。那十年是張家給的,換言之,是張家替她掙來的十年命。
一個人一生最多十個十年。這多出來的十年,足夠二月紅一輩子來回憶。
二月紅不贊同,陳皮阿四如今與紅府也沒有恩怨。他雖然六親不認,又失了師娘的照看,但沒到毫無人性的地步。
他走的時候,二月紅雖然沒送,臨別前一晚卻也說:“去給你師娘磕頭,日后得了空,回來看一眼。”
小青花很清楚,二月紅不同意,陳皮阿四必然不會完全向著張啟山。要讓他也倒戈,付出的代價不會小。
剩下的人里,半截李死人不論。他留下來的盤口在臨死前盡數散給張啟山、二月紅、吳老狗、霍仙姑和解九。
把盤口分出去,是知道這些人都算九門里的厚道人。拿了好處,肯定顧念舊日同僚的情分,不會虧待了孩子。
他那兒子,名叫李四地。是半截李嫂嫂為他生的孩子。別看半截李干了一輩子缺德事兒。對這個孩子卻十分寶貝。從小不讓他沾臟事兒,成日里對他嫂子說:要讓這孩子干干凈凈過一輩子,叫他衣食無憂,一輩子平安。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半截李陰德太少,陽壽不豐。預感死期將至,恐嫂子和孩子孤兒寡母這才出此下策。
之所以只給這幾個人,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其中陳皮阿四太陰險,半截李缺德一輩子,很清楚他是個二皮臉靠不住。好處給了去,明日有人出價更高,恐怕也就把孩子賣了。
黑背老六沒有盤口勢力,自己晚年還看著張啟山。就是六爺再大的江湖脾氣,也架不住光陰不在。故而半截李不欲找他。
齊八爺遠遁他鄉,生死不知。半截李把不準他的深淺,也聯系不上。況且就算姓齊的回來,他唯一的盤口——那個算命鋪子也早已化作齏粉。仍舊靠不住。
他的盤口,孝敬的最多的人就是張啟山。早年張啟山打仗講義氣,這是真的。但現在的張啟山,半截李不敢賭。
但東西肯定要給,而且要多給。
這是表態。表示他半截李的誠意,也不指望你如何保自家孩子。別把人往死里坑就行。
其中謀劃,可謂盡心竭力。
半截李死了,他站那邊已經不重要。
吳老狗此人心軟,且重情義。算是個善人。霍仙姑當初喜歡他,除卻皮囊,也有性格的原因。他必然也記張家的好,不會輕易認同張啟山。
否則當年也不會千里奔襲,為了戰國帛書案里被牽連和被犧牲的人冒著被抓的風險去東北,就為了問張啟山為什么。
黑背老六這人不必說,已然沒有上牌桌的資格。如今都默認他是張啟山的人。
霍仙姑向來心思活泛,聽張啟山的卻又有自己的原則。為了張起靈的事毅然決然搖人想辦法,就已經表明了她的態度。
齊家更不必說。認佛爺的好,也認張家的好。未來怎么選,齊家怎么走,他更知道該選張家。
解九最琢磨不透。雖然時常與張啟山打配合,但他和吳老狗走的非常近。霍仙姑搖人搖到解家,自然也隱晦的表明了他的立場。
如此說來,在張起靈的事上九門能撐門面的幾家沒一個認同張啟山的。
二月紅不理事,不代表他耳聾眼瞎。青海發生的事,他自然有辦法知道。小青花被二月紅帶著,并非全然不知情。
倘若二爺百年去后,偌大的紅府恐怕要寄托給這個丫頭的養女。二月紅盡心盡力教人家本事,必然也不不會讓她真的日后親自土里刨食。
因此道上諸事,小青花自有見解。
如今霍玲說霍仙姑又要急著見張啟山,不是為了小輩的事,就是為了張起靈,亦或是生意。
這幾年生意是最不可能的。
四九年以后九門內部就分平了。張啟山、霍仙姑負責淘貨,也幫忙走“關系”。主要是干后者。
做黑生意的,多少要有些官面兒。
自從兩家從政搭上了關系,淘沙的事就很少干了,多是做添頭。
陳皮阿四、如今已故的半截李、黑背老六主要負責淘沙。如今半截李死了,黑背老六不成事,真正淘沙的只有陳皮。
解九負責銷貨。
吳老狗大多門路不在九門內部,娶了解家小姐后也鮮少淘沙下斗。屬于提前養老。
上面那一套是有大貨的規劃。平日里各家自己下地,都用自家的盤口完成一整套流程。
可以說如今的九門勉強重組成當年的態勢,也十分不容易。
因此,只有前面兩件事,才能讓霍仙姑如此操心。
畢竟當年張起靈讓他們拿著鬼璽的事,九門沒一個人辦成。加上張家多多少少的幫扶,這幫人有點良心的,都覺得除了欠人情,還是欠人情。
簡直欠麻了。
用二月紅的話來說就是:點天燈點穿了房子,沒得遮了。
小青花想了許多,覺得可以回家跟二月紅說說話了。
霍玲看她端著茶碗發愣,喊了好幾聲也不應答。便輕輕拽她手上的細條翡翠鐲子。“青花姐,你怎么愣了啊。”
小青花回神,笑了一下。盤頭的玉蘭花翡翠簪子散發出溫潤的弧光。
“沒,我就是想霍當家既然這么急,不如再問問九爺的想法。”
“畢竟,九爺最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