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我們都沒有孩子。”
張啟山說完,門外進來一個霍家的人。他走到院子里,和老叔說小青花改主意了,要回來吃飯。
“看來,你和丫頭的孩子是一個很會溝通的人。”
二月紅繼續捻棋子放進棋簍。“她只是丫頭的女兒,和我沒有關系。”
張啟山不動聲色。“我已經查到了東北張家的一些事。在海外張家之外,還有幾支本家分出去的族脈各自生存。”
“有一脈已經失去了首領,再次發生內亂。他們的族人四散分離,所剩無幾。我會在這些人里挑選一位,代表我進入項目。”
“他的名字,會是張起靈。”
針對張家追查多年,張啟山在東北找到了本家殘存的痕跡,根據父輩留下來的資料和汪家刻意提供的信息,在別的地方找到了和海外張家并非一條心的張家人。
這些人對外界的事所知甚少,或許再過幾年,他們會變成和張啟山這樣的張家后代大差不差。白骨如山忘姓氏,連族譜都忘得一干二凈。
沒人知道張啟山會許諾這個人什么報酬,就像多年以后,張海桐看見這個面目全非的人造張起靈時,同樣沒有問起原因。
往事如煙,不過蕭瑟。
“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在九門的結局到來時,也讓對面的混蛋體會一下人間疾苦吧。”
張啟山如是說。
一個聽話的實驗機器,一個聽話的探險隊伍。這是現在的九門。
而親手培養出這樣的九門的人,卻在輸給二月紅無數局圍棋后說要給這些人一點顏色瞧瞧。
說起這件事,他明明應該興奮,神情卻如此沉悶。
二月紅清楚他什么意思。
他們聽命的人身體越來越差。等九門徹底打入古樓內部,就是領導親自進去的時候。
而那個時候的九門,恐怕早就死的死散的散,徹底消失在歷史中。這是張啟山和二月紅能想到的最差的結局,這也是解九忽然不再完全和張啟山站在一起的原因。
汪家也想逼著九門去給他們探路送死,替他們探明張家古樓。或許在九門勢力最殘敗的時候,頂著九門的殼子辦事。
這一套汪家用了很多年。
在清末的時候,他們是老佛爺手底下的臣子、奴仆。沒人知道他們利用老佛爺的名頭和朝廷的名義辦了多少自己的事。
就像張家在過去的歷史里想盡辦法影響俗世權力,為自己謀得一席之地一樣。
而張啟山已經無力挽回一切。
從四九年開始,命運的齒輪就已經辜負這位曾經在民國時期叱咤風云的梟雄。
妥協只有一次和無數次。
余下的生命里,他治下的九門只能作為傀儡存在。難道他還能再向上嗎?不會了。他與古代為皇帝掘墳盜墓籌集軍費的臣子并無不同,都只是做臟事的而已。
不同的是,那些臣子尚且可以造反,張啟山卻不行。現在的權力規則,已經和從前大為不同。
所以呢。
他要在九門的末日給這些人好好上一課?
用這個被篩選出來一個傀儡,迫使他進入這個項目,然后在他們即將成功的時候反水?
他要讓這個人造的“張起靈”作為一個保險,在某一天利用他徹底毀掉所謂的“汪家”和被利用的不成氣候的九門。
既然注定死亡,死之前,好歹有點骨氣嗎?
二月紅忽然很不想說話,累得慌。
“你想讓我作為這個保險最后的觸發機制。”
“但如果我死了呢?”
他起身,將兩個棋簍放到旁邊的柜子里。二月紅好像還是那個年輕的二爺,一舉一動或許還會讓丫頭心動。他回頭看張啟山,張啟山抬頭,就像多年前的戲臺前,他坐在下面看戲,看他在上面唱戲。
“你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張啟山這樣說。
倒春寒的風吹過這間四合院,窗外樹枝攢動,天光透下白與黑。光和影在屋子里晃蕩,好像跨越時空。
很多年后,這里會荒廢,漸漸住進新的富貴閑人。
一切的一切,都會埋在時間的廢墟里,等待另一個人挖掘、開啟,再化作青煙,消散。
二月紅站在舊木柜前,手攏在袖中。“再見一見霍當家吧,有些事說明白些,她心里好受。”
張啟山搖頭。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是說不明白的。就像我坐在這里,講這么多話。”
“二月紅,你信了多少呢?”
二月紅不置可否。
誰知道佛爺說的是真是假?
張啟山的城府,二月紅已經領教過了。
當老叔帶著院子里的垃圾離開的時候,張啟山望著院外栽種的植物,看葉片隨風飄搖。
“我今天來這里,是為了告別。要離開了,余生或許都不再回來。”
“聽狗五說,江南是個好地方。我會先去那里,為九門留下最后的產業。”
“在那之前,我會在北京物色一批少年天才,按照之前的發現和那位的指示,將他們送往巴丹吉林沙漠。”
“這些事我只告訴你。如果以后出現意外,希望你可以去新月飯店,找日山繼續今后的事。”
二月紅聽著,沉默著,沒有任何回應。
張啟山也并不在意他是否回應,又是否在聽。
“我所有的財產,會存放在不同的銀行。我和新月沒有孩子。”
“這些財產的實際繼承人,也會是你的名字。這筆財產,或許會發揮巨大的作用。”
“不必探究它們從何而來。因為最終,它們都會流向應該去的地方。”
這就是張啟山和二月紅最后的交流。
當小青花再次出現在紅府時,張啟山已然離去。
同一時間,張啟山在北京的助手寄出一封信件。這封信件將通過合法的政府渠道,去往馬來西亞。
在信封上面,畫著一條外形怪異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