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說的，是最近十八年內(nèi)張海客知道的一部分大事件。

張海桐今天匯報(bào)的事，顯然要更加詳細(xì)。他大概率不會按著張海客腦子里這份時間線順著講。

“去廣西之前，我接了一個四川的任務(wù)。”張海桐用這件事做了個引子。

張海客記得那個任務(wù)，其實(shí)沒什么重要的東西。最近十幾年，派給張海桐的任務(wù)都很簡單，風(fēng)險(xiǎn)很小。

他也不明白張海桐為什么一直在外面晃蕩。

直到張海桐這次回來，守著人在病房坐了一天。看著病房慘白的天花板，張?？秃鋈痪陀X得難受了。

四肢健全還能跑能跳的人，不能容忍自己待在醫(yī)院消耗生命。尤其是當(dāng)事人對自己的身體狀況無比清楚的情況下。

一個人，每天醒來就是方寸大的房間，打不完的點(diǎn)滴吃不完的藥。輸液管就像延伸到皮膚外的血管，冷冰冰的輸入透明沁涼的藥劑。

用過藥似乎更加怠惰，連起身的力氣和心氣都沒有。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很快人就廢了。

張海桐足跡遍布大江南北，他早年幾乎不著家。房子都讓別人幫他看，張海平跟張海客聊天的時候，就說：“桐哥回他自己家，一進(jìn)去還沒我了解他東西放哪里的。”

“房間里的爐灶一年用不了幾回。”

“你說他一句緊趕慢趕回來，還要清理房間灶臺。一套下來，第二天早上才吃的上熱乎飯。”

“太可怕了?！?/p>

張海平現(xiàn)在還留著兩把東北老宅的鑰匙，一個是他們家老房子的，一個是張海桐的家門鑰匙。

它們已經(jīng)沒有實(shí)際價值，就是兩把銅鑰匙而已。

張?？筒磺宄缒陱埡Ｍτ谒奶幤催@種生活怎么看，但現(xiàn)在的他，明顯無法接受自己一直待在病房。

……

“辦完四川的事，我去見了一個人。”

這是張海桐第一次和張?？吞崞鹚绞?。

因?yàn)檫@個人，從張海桐的語氣和神色來看，應(yīng)該不是張?？驼J(rèn)識的，或者在目前所有事件里相關(guān)聯(lián)的人物。

“朋友？”張?？秃芘鯃觥?/p>

“不是。”張海桐搖頭?！斑@個，對于你和家族來說不重要?！?/p>

他斟酌著開口?！拔抑皇歉嬖V你，在四川我做了這件事，見了一個人?！?/p>

張?？涂闯鏊莫q豫，便問：“后面會講嗎？”

“不知道。也許放在最后，也許待會兒就說了?！睆埡Ｍ┮凰查g陷入很深的情緒，又很快抽離。張海客記住了他這一瞬間的異常。來不及思考，因?yàn)閺埡Ｍ┑闹v述仍在繼續(xù)。“那之后，我就去了廣西。”

“族長大概得到了一些信息，選擇回到那片他駐足太多次的土地。回到那里，他并沒有準(zhǔn)確的找到巴乃，而是去了一趟臥佛嶺。”

“在那里，一個苗人首領(lǐng)態(tài)度恭敬的告訴他，如果是他這樣的貴客到來，就讓貴客去巴乃?！?/p>

說到這里，張海桐轉(zhuǎn)述的內(nèi)容便全部出自張起靈之口。

……

時間回到二十世紀(jì)八十年代末期。

……

張海桐辦完福建的案子，安頓好張海壹。仿佛掐準(zhǔn)日子一般去往廣西。

那個時候的小族長已經(jīng)擁有一棟屬于自己的吊腳樓——他在這里甚至有自己的土地。

去廣西的時候，天氣很熱。

當(dāng)時的村長，還是阿貴他爹。

張海桐當(dāng)時的身份是地質(zhì)勘測員，雖然服務(wù)于私企，但也拿到了政府許可。不大不小也算官面上的人物。

這樣的人下鄉(xiāng)，阿貴爹比較重視。安排好了，又是一筆進(jìn)項(xiàng)。在他的刻意促使之下，張海桐順利住進(jìn)阿貴家。

那個時候的阿貴二十多歲，已經(jīng)是兩個女兒的爹。他還沒繼承他爹的衣缽，但已經(jīng)在村子里很有威望了。

據(jù)說今年年底，村長的位置就要交給他。

當(dāng)晚休息的時候，阿貴問他：“老板吃不吃得慣？”

張海桐點(diǎn)頭。

“干那個、那個什么地質(zhì)勘測，很辛苦吧？”

張海桐：“還好，習(xí)慣就好了。”

在當(dāng)時的阿貴眼里，這位老板太清瘦，看著也不像常年在外的人。不過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阿貴只當(dāng)城里人都這樣白凈，且不容易黑。

就像村里的大姑娘，太陽再怎么曬都白的晃人眼。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交談，漸漸問到了深處?！袄习迦绻M(jìn)山勘測，需要向?qū)幔俊?/p>

張海桐原本絲滑的點(diǎn)頭動作忽然卡殼，然后說：“需要。孤身一人進(jìn)去，人生地不熟，我怕死在里面。”

“如果是村長的家人介紹，應(yīng)該很靠譜吧?！?/p>

阿貴立刻笑開了，便決定他親自帶人進(jìn)去。兩人商議好價錢，話題逐漸放開。

因?yàn)橛惺烊俗霰＃幷锏娜撕芸旖蛹{了張海桐。阿貴帶著他村頭村尾逛了個遍，很快就來到小族長居住的房子。

阿貴說：“這是個外來戶，有上面批的條子。早幾年政策下來了，村子里不如以前閉塞。不過因?yàn)槠?，也沒什么人過來。”

“當(dāng)時村里人還說他腦子有病，當(dāng)著城里的好日子不過，要來這里受罪。”

阿貴蛐蛐的時候，吊腳樓上的傳來開門的聲音。門開在另一邊，兩人看不見。有人從那邊下來，轉(zhuǎn)過屋外的木樓梯，張海桐和小族長面對面看了個正著。

當(dāng)時的小族長穿著當(dāng)?shù)厝说姆棧缟线€扛著鋤頭。他站在樓梯上，張海桐站在不遠(yuǎn)處的平地上。一個對眼兒都杵在原地不動了。

張海桐心想：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真讓我找著了。

而張起靈只是單純的察覺到視線，下意識查看。又因?yàn)閺埡Ｍ┑奶厥猓詻]有立刻離開。

在偏僻的瑤寨里，穿著沖鋒衣這種非?，F(xiàn)代化服飾的人本身就格格不入。

而張起靈又在他身上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還是阿貴打破了沉默。

“啊，他就是那個外來戶。說起來和老板你還是本家。都姓張?！闭f完，阿貴意思意思招呼了一下?！皬埿「?，你過來?！?/p>

阿貴沒指望他會過來，本來喊完就打算走了。還沒喊張海桐跟上，他喊的張小哥就扛著鋤頭過來了。

阿貴：？

在他的疑惑之中，張小哥對張海桐說：“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