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眼,腦海里閃過的,是向清月肆意的笑臉,是旁人輕視的目光,是自己處處落于下風的窘迫。
“呵……”
她低低地笑了一聲,笑聲里帶著幾分自嘲,幾分瘋狂。
就在她即將運轉靈力,試圖溝通玉簡的瞬間,窗外突然傳來幾個弟子的說話聲,伴隨著腳步聲和清脆的銅鈴聲。
那幾道聲音像是一道驚雷,劈開了她被**攪亂的心神。
謝依蘭猛地睜開眼,掌心的玉簡像是被燙到一樣,被她狠狠攥緊。
冷汗順著額角滑下來,浸濕了鬢發。
她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心臟狂跳不止。
她差點就……
她迅速將玉簡塞回儲物袋,重新布上結界,一層,兩層,三層……仿佛這樣就能把心底的**也一并封印起來。
可她不知道,沒用的。
那東西已經像一顆種子,在她心里扎了根,只要稍有風吹草動,就會破土而出。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謝依蘭看著那些影子,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小丑。
一邊死死守著正道修士的空架子,一邊又對邪道的力量垂涎三尺。
一邊鄙夷向清月的好運,一邊又嫉妒得發狂,甚至想走捷徑去超越她。
盡管向清月跟她根本不熟,可她的視線就是不由自主的放在向清月的身上。
她到底想要什么?
是想做那個光明磊落、前途坦蕩的青云宗弟子謝依蘭?
還是想做那個不擇手段、只求變強的……人人喊打的邪修?
這個問題,她想了七天,卻始終沒有答案。
夜風吹過庭院,遠處的練功房依舊燈火通明,那是其他弟子在勤修苦練。
謝依蘭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遠處凌云峰的位置,那座峰永遠圍繞著一層淡淡的云霧,永遠看不清全貌。
謝依蘭的眼神暗了下去,握緊的拳頭里,指甲再次嵌進肉里。
儲物袋深處,那塊黑色的玉簡似乎又在微微發燙。
像是在嘲笑她的猶豫不決,又像是在耐心地等待著她最終的選擇。
她知道,這場拉鋸戰不會持續太久。
要么,她徹底斬斷雜念,從此只走正道;
要么,她就徹底沉淪,用那禁忌的力量,去奪回她想要的一切。
只是無論哪一種選擇,似乎都注定了,她再也回不到從前那個心無旁騖、專注做事的自己了。
夜色更深了,謝依蘭站在窗前,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長,一半在光明里,一半在陰影里,像極了她此刻搖擺不定的心。
…………………………
時衿立在凌云峰望月臺邊緣,煙綠色的裙擺被山風拂得輕輕揚起。
歸鶴盤膝坐在青石蒲團上,收起指尖凝著一縷淡金色的異火。
聞言緩緩抬眼,目光落在弟子眉間那抹愈發沉靜的光暈上。
“既然你想回凡俗界看看,那塵緣也該去梳理一二。”
他聲音清潤如玉石相擊,隨手拂過案上的杯盞。
"我們修行之人講究因果,也講究隨心所欲,既然凡俗界有你所行之事,便去做吧。"
一晃眼已經三四年過去了,答應原主爹娘要多回去看看的,就得做到才行。
當初走的太匆忙,什么東西都沒留下,這次回去,多少要替原主孝敬孝敬父母,讓他們能夠活得開心,舒心。
時衿屈膝行了個叩首禮,發間玉簪隨著動作輕輕擺動。
“謝師父允準。”
時衿起身時,袖中已多了個巴掌大的儲物袋。
里面是這幾日特意煉制的丹藥和符箓。
當初的那枚回春丹也不知道管不管用,這次回去得好好保養一下他們的身體才行。
時衿乘坐著一柄瑩白的玉葉法器離開青云宗時,下方的云海正翻涌著鍍上金邊。
時衿記得初上山時才七八歲的年紀。
如今她雖然現在才十二歲的骨齡,但由于修仙后生長速度過快,現在的她,已經和亭亭玉立的少女沒什么區別了。
當時母親紅著眼圈往她懷里塞油紙包,里面是十幾個熱乎乎的糖糕。
雖然味道一般,但也是他們能拿出的最好的吃食了。
時衿能感覺到他們的愛意。
所以這次回去,不單單只是為了任務,她是真的很喜歡原主的這對兒父母,想要回去看看。
玉葉在云間穿行,不過幾日功夫,就到了當初阻隔凡俗界和修仙界的那道屏障。
當初需要幾名弟子合力才能打開的屏障,如今只靠自己也能輕松破開一道口子。
一回到凡俗界,沒有了靈氣,時衿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
有些類似于缺氧的感覺。
青瓦白墻的鎮子被蜿蜒的溪流環抱著,岸邊垂柳垂到水面,正是記憶里青風村的模樣。
時衿斂了氣息,讓玉葉緩緩落在村外的山林里。
想了想,換回了一身尋常的湖藍色布裙,長發簡單挽成個髻。
走在青石板路上,兩旁混雜著孩童的嬉鬧。
陽光透過木樓的雕花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和諧,安寧。
“清月丫頭?”
一個略帶遲疑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時衿猛地回頭,看見不遠處的門口站著個鬢角已有些斑白的婦人,手里還攥著剛從鎮上帶回來的針線。
那雙眼尾的細紋,還有熟悉的眼神,分明是母親沈婉的模樣,只是比記憶里憔悴了些。
“娘?”
時衿喉頭微動,這聲呼喚自然而然的就這么呼喚出來了。
沈婉手里的紙包“啪”地掉在地上。
她踉蹌著往前兩步,手在半空懸了半天,才顫抖著撫上時衿的臉頰。
“是...是我的清月?”
她的指尖帶著常年做針線活的薄繭,觸到時衿皮膚時又迅速收回,生怕自己粗糙的手刮著時衿嬌嫩的皮膚。
“變了………又像是沒變!”
時衿握住沈婉微涼的手,心里微顫。
不管自己有多大的變化,爹娘總是能第一時間認出來。
“我回來了,娘。”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沈婉的聲音陡然拔高,轉身就往前面的屋子里沖。
“當家的!當家的!你快看誰回來了!”
里屋傳來一陣響動,一個穿著短衫的中年男人掀簾出來,手里攥著塊擦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