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著錦盒,忽然想起白婠傾曾說過的話:“陛下若想做明君,不該只看眼前的安穩,還要看那些藏在角落里的苦楚。”
那時他還以為她只是有感而發,隨口說說。
如今才知,她早已將這些苦楚記在心里,還想好了對策。
這般女子,世間少有。
他本以為自己很了解白婠傾,可如今看來,他了解的還是太過淺薄。
他曾以為自己是掌控全局的人,可在她面前,卻總覺得自己還差了些。
時衿可不知道他的腦補,只一味的在空間中修煉。
不知過了多久,林風匆匆回來,手里拿著一卷卷宗。
神色復雜地遞到溫辭霄面前:
“陛下,查到了。江臨是原禮部侍郎江蒲松之子,而去世的江夫人與婠傾小姐的母親原是故交,所以江臨與婠傾小姐……自小便有婚約,算是青梅竹馬。”
“婚約?”
溫辭霄猛地站起身,手按在桌案上,指節用力到發白。
他竟不知白婠傾有過未婚夫!
“是,”
林風低著頭,不敢看陛下的臉色。
“為何早前不說?”
林風哽住,只得硬著頭皮承認錯誤。
“江臨是前太子舊部,如今也從云端跌落,被先帝下令流放。方知雪早在江臨和婠傾小姐有婚約時就伺機而動,和江臨偷偷摸摸的見面,后來在流放途中又與他勾搭,兩人在流放路上鬧的笑話百出,名聲極壞。”
溫辭霄沉默著,胸口像是堵了一團火。
江臨,青梅竹馬的未婚夫……
還在和婠傾有婚約的情況下和別的女子勾搭!
他怎么敢的!
他想象著白婠傾幼時與江臨一起玩耍的場景,心里竟泛起一陣酸意。
哪怕知道江臨如今家道中落,品行低劣,配不上白婠傾。
可一想到她曾有過那樣親近的人,他還是忍不住吃醋。
可轉念一想,白婠傾特意讓他排除江臨的大赦,說明她對江臨早已沒有半分情意,甚至不愿再與他有任何牽扯。
若她還念著舊情,怎會如此?
這么一想,溫辭霄心里頓時好受了許多,甚至還有一絲竊喜。
或許,他還有機會。
他拿起朱筆,在案上的圣旨草稿上一揮而就:“方知雪、江臨二人,品行低劣,罪無可赦,雖遇大赦,仍免其罪,著令終身囚禁于流放之地,不得釋放。”
寫完,他又看向另一道關于禮制和稻種的圣旨,提筆添上一句:“新稻種推廣之時,需刻碑記之,明其研制者為白婠傾,天下人共知。”
林風接過圣旨,見陛下臉色終于緩和,悄悄松了口氣。
……………………………
而此時的流放之地。
方知雪裹著單薄的衣服,坐在四處漏風的房子里吃著糙食。
臉上一片麻木。
忽然,只聽外面傳來的驛卒喊話:
“陛下有旨,大赦天下,凡流放者,除罪大惡極者外,皆可返鄉!”
她猛地站起身,眼睛亮得嚇人。
連鞋都沒穿就往外跑。
外面的人圍著驛卒,里三層外三層的嘰嘰喳喳。
都討論著這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方知雪一眼就看到了江臨,一個上前,抓住他的胳膊:
“聽到了嗎?大赦天下!我們可以回去了!江臨,我們不用再待在這鬼地方了!”
方知雪如今已不抱什么希望能回到過去,現在只要離開這個地方她就已經滿足了。
江臨的臉上也露出激動的神色。
這兩天他思考了無數次自己以后該怎么辦,本想自殺,可到底是下不了手。
他知道自己其實還是無比在乎自己的命。
這下大赦天下,他哪怕不能入朝為官,靠著母親的母家那邊,多少也能有所庇護。
兩人都在暢想著未來的日子,仿佛之前的苦難都成了過眼云煙。
方知雪甚至開始盤算,回去后要如何才能讓自己過的更好。
可沒等他們高興多久,外面又傳來驛卒的聲音,這次卻帶著幾分冷硬:
“方知雪,江臨二人可在?”
聽到驛卒專門點他們二人的名字,方知雪心里一個咯噔。
下意識后撤一步,想要逃跑。
但很快就被人給推到前面。
江臨此時也有不好的預感。
還沒等他做出什么行動,兩人都已被推至驛卒面前。
驛卒眼皮耷拉著,隨意的掃視一眼,隨后面無表情的宣旨:
“陛下有旨,方知雪、江臨二人,罪無可赦,免其大赦之恩,著令終身囚禁于此,不得釋放!接旨吧!”
方知雪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冰水,從頭涼到腳。
她不敢置信地沖出去,抓住驛卒的胳膊,聲音尖利:
“你說什么?不可能!陛下怎么會不赦免我們?一定是你傳錯了!你再讀一遍!”
驛卒不耐煩地推開她,將圣旨展開,放在她面前:
“自己看!這是陛下親筆所書,還能有假?趕緊接旨,否則按抗旨論處!”
方知雪手指顫抖著拿起,上面的字跡剛勁有力,正是溫辭霄的筆跡。
“終身囚禁”四個字像針一樣扎進她的眼睛,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江臨也看到圣旨上的內容,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癱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
“怎么會這樣……為什么……”
他們的人生徹底完了……
………………………………
日子一天天過去,方知雪和江臨被困在這里,受盡了折磨。
直到有一天,一個路過的驛卒閑聊時說起宮里的事,語氣里滿是贊嘆:
“陛下真是深情啊!為了婠傾小姐,不僅廢除了女子十七歲必嫁的規矩,還讓女子能繼承家業,這下天下的姑娘都無比感謝她呢,她們以后可都有福氣了!”
“誰說不是呢,還有啊,陛下最近在推廣一種新稻種,聽說畝產多三成,都是她研制的,陛下還特意下旨,讓天下人都知道她的功勞,可真是厲害啊!”
“是啊是啊,聽說陛下都為她空置后宮……”
方知雪此刻什么都聽不見了。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白婠傾”。
這三個字像一道驚雷,劈在方知雪的頭上。
她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得極大,想出聲,但嘴里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