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宋淮覺得奇怪，但沒多想，如今知道了苒苒的經歷，這個想法倏地冒了出來。

宋遲也懵了，“你和我仔細說說那天的情況。”

宋淮將那日的場景完整說了一遍，包括每個人說的話和表情。

宋遲聽完，氣得腦門發漲：“爺爺是不是瘋了！什么叫做不要怨恨，不要有爭奪的心思？他給過妹妹啥了？”

“靠，早知道當初我就該回家一趟！”

宋遲知道宋苒受了委屈，但沒想到這么過分。

“二伯二伯母也是腦子有坑，親女兒被欺負還當啞巴！”

不說話就是默認。

即便他們心里不那么想，可那一刻的態度已然說明一切。

宋淮倒是說了幾句，但沒用。

他時常羨慕宋遲，想說什么就說，做什么就做，得罪人也不怕。

但宋淮不可以，他是宋家長子。

他的言行舉止代表宋家，不能黑臉，不能任性，更不能隨心所欲。

他若為苒苒忤逆爺爺，他們會覺得是苒苒的到來讓他變叛逆，影響了這個家。

宋淮不得不字斟句酌，每反駁一句都要思量再三，這句話會不會讓他們對苒苒生出更多偏見。

可若是宋遲，無論說出多么離經叛道的話，都不會有人歸咎于苒苒。

等宋淮明白過來，學會叛逆時，妹妹已經徹底脫離了宋家。

電話那頭長久的沉默讓宋遲察覺到什么，他緩聲道：“哥，你是宋家長子，要考慮的太多，不必太自責。”

若不是宋淮在家族中周旋支撐，他也不能在外這般逍遙自在。

宋遲若幫忙，宋淮不會這么累。

但宋淮讓他選擇了自己想要的人生，所有的壓力自己扛。

他的自由是哥哥用枷鎖換來的。

宋遲喉嚨發緊：“那個哥，妹妹拿到手機了，你可以直接聯系她。”

“嗯。”

掛斷電話，宋淮并沒有立即聯系宋苒，他走進浴室洗了把臉，撐著洗漱臺冷靜了一會兒。

洗漱臺上的手逐漸攥緊，宋淮努力壓制，還是沒能抑制住胸口那股絞擰的勒痛感。

緩了許久，宋淮直起腰，面無表情地回到房間，給宋遲發消息：【定位發給我。】

幾秒鐘后，定位發了過來。

宋淮買了明天的機票。

剛點進宋苒的聊天頁面，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宋淮接通，聽筒里傳出特助許駿的聲音。

“宋總，和裴臻的裴董約好時間了，明天下午四點。”

宋淮：“不去了。”

“好，那我就——”

“啊？”

電話對面的許駿以為自己幻聽，問：“宋總，你剛才說什么來著？”

“我說不去了，我要出國一趟，歸期不定。”

許駿：“是海外那條線出了問題嗎？后日還有一個重要的宴會，宋總，要不派李秘去吧。”

“不是工作，就是單純想出國，你聯系我爸吧，如果我沒回來，工作都丟給他。”

許駿一臉懵逼，這是什么情況？

宋總這是叛逆了嗎？

宋淮剛掛斷電話就收到了宋苒發來的消息。

【哥，我這幾日回國。】

宋淮：【裴璟和你在一起嗎？】

【在的。】

宋淮握緊手機，心臟不安地跳動著。

終于，他問出了那個問題：【苒苒，你是不是比我們更早知道抱錯的事？】

看到這條消息，宋苒從床上坐起來。

裴璟隨之起身，“柒柒，怎么了？”

宋苒神色復雜，“我哥在問我，是不是早就知道抱錯的事。”

她不想讓宋淮愧疚，但欺騙可能更傷人心。

裴璟伸手輕輕揉著宋苒的太陽穴，“怎么回都行。”

宋苒選擇實話實說：【嗯。】

果然如此。

宋淮笑出了眼淚。

當看到家人寵愛另一個女孩，那時的妹妹是什么感受。

【哥，我并不后悔，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宋淮看著這行字，眼眶發酸。

他知道，苒苒很多年前就知道她不是葉軍和趙柔的女兒，她被虐待也沒有報警，說明她對親生父母不抱希望。

十五歲回國出任務，她查到了抱錯的事，選擇沉默。

后來，宋家找上門，因為懷著一絲希望，她回來了。

但被他們逼走了。

是他們擊碎了苒苒對親情的期待。

所有人都有錯，包括他。

-

吃完飯，宋柏川看向妻子，“快到苒苒和姝姝的生日了，要出去逛逛嗎？”

程蘭芝起身，“我去換身衣服。”

“好。”

宋柏川坐在沙發上等著，突然接到了許特助的電話。

“怎么了？”

“宋董，宋總說他要出國，歸期不定，之后的事務都交給您處理。”

宋柏川：“？”

“他沒和我說啊！”

許駿：“宋董，要不您先打電話問問？”

“好。”

宋柏川立即撥通兒子的電話，問他什么情況。

宋淮的聲音毫無起伏：“想去就去了，哪來這么多理由。”

宋柏川莫名感覺到了幾分冷意，“小淮，你最近不開心嗎？”

“嗯。”

令人意外的回答。

“爸，你還年輕，應該多闖闖，我想趁年輕多出去看看。”

宋柏川：“會不會太突然了？要不下周再去？”

“已經買票了，就明天，先這樣了。”

宋柏川生平第一次被兒子掛掉電話，腦門上浮出一個碩大的問號。

不過，這是兒子第一次提要求，他很難不答應。

累就累點了。

宋柏川給許駿回電，讓他把日程安排發過來。

翌日中午，宋老爺不知從哪得知宋淮出國游玩的事，發了火。

“又不是小孩子，說出去玩就去了，一點安排都沒有，像什么話！”

宋柏川解釋：“可能是累了，他想去就去了，沒有什么影響。”

“這次沒有影響，那下次呢？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立刻把人喊回來！”

宋柏川裝死，“爸，你自己喊，我可不想和兒子鬧矛盾。”

宋老爺罵了句“慫包”，立即撥打宋淮的電話。

此時的宋淮正在候機，“爺爺，有什么事？”

宋老爺聲音溫和了許多，“小淮，怎么突然決定出國了？我聽說宋苒那丫頭也在國外，你是想去找她？”

“是。”

這次，宋淮沒有否認，直接承認了，“爺爺，我去找妹妹，有什么問題嗎？”

宋老爺皺眉，“是那丫頭讓你去的？”

宋淮突然笑了一聲，“爺爺怎么會覺得是妹妹讓我去的？您覺得她是那種人嗎？”

宋老爺覺得不是，但他想不出孫子突然丟下公司事務，跑去國外的理由。

“好像每次我要做什么讓爺爺不滿意的事，你都覺得是苒苒的問題，她是專業背鍋的嗎？”

宋柏川插話：“小淮，你和爺爺好好說話。”

“我沒好好說話嗎？哪句話說錯了？”

“小淮，你實話實說，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宋淮：“我就是突然后悔了，后悔太聽你們的話，活得行尸走肉。”

這番話讓父子倆同時怔住。

宋老爺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我就說他突然變成這樣肯定有問題，是不是宋苒讓你離開這個家的？”

宋淮嘲諷地勾起唇角，無視了宋老爺的話，“爸，我本來不想說的，但我現在覺得，不應該只有我一個人在愧疚。”

什么意思？

宋柏川有些懵。

“四年前不是我們和苒苒的第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