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的越野車在盤山公路上顛簸了三個小時,雨刮器不知疲倦地左右擺動,卻始終無法徹底驅散擋風玻璃上的水霧。手機信號早在半小時前就變成了 “無服務”,導航軟件定格在最后一個鄉鎮的名字 —— 青溪鎮,再往前,便是地圖上用虛線標注的 “雨龍村方向”。
“應該就是這兒了。” 他猛踩剎車,輪胎在泥濘路面上劃出兩道淺溝。車頭正對著一道被藤蔓半掩的石拱門,門楣上 “雨龍村” 三個篆字被雨水浸得發黑,筆畫間還殘留著些許暗紅,像是陳年血跡,又像是某種植物的汁液。
林風推開車門,一股混雜著泥土、腐葉與潮濕水汽的氣息撲面而來,瞬間灌滿了鼻腔。他攏了攏沖鋒衣的領口,將裝著羅盤、地質錘和幾張泛黃舊照片的登山包甩到肩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跨過門檻。拱門后是一條青石板路,石板縫隙里長滿了青苔,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稍有不慎便會打滑。
走了約莫十分鐘,前方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林風下意識地摸向腰間 —— 那里本該別著一把防身用的短刀,卻在出發前被安檢扣在了車站。他屏住呼吸,躲到一棵粗壯的香樟樹下,透過枝葉間的縫隙望去。
只見一個穿著藍布對襟衫的老太太,正背著竹簍緩步走來。老太太的頭發用青布帕子包著,露出的鬢角已全然斑白,臉上布滿了溝壑般的皺紋,唯獨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像是能看透濃霧背后的東西。竹簍里裝著些草藥,幾片翠綠的葉子從簍口探出來,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外來人?” 老太太在離林風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聲音沙啞卻有力,沒有絲毫驚訝,仿佛早已知道他會來。
林風愣了一下,隨即從樹后走出,拱手道:“老人家您好,我叫林風,是來雨龍村找人的。” 他沒敢說實話 —— 他其實是為了傳說中的 “雨龍金釵” 而來,這個秘密他只告訴過遠在京城的導師,連父母都未曾知曉。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手中的舊照片上停留了片刻。照片上是一個穿著旗袍的女子,手里拿著一支雕刻著龍紋的金釵,背景是一片云霧繚繞的山林。“找什么人?” 老太太問。
“找照片上的人,或者她的后人。” 林風將照片遞過去。老太太接過照片,手指在旗袍女子的臉上輕輕摩挲,眼神里多了幾分復雜的情緒,像是懷念,又像是警惕。
“跟我來吧。” 老太太把照片還給林風,轉身往村子深處走。林風連忙跟上,他注意到老太太的腳步很穩,即便在濕滑的石板路上,也沒有絲毫搖晃,不像是尋常老人的腿腳。
沿途的房屋大多是木質結構,黑瓦上長滿了瓦松,屋檐下掛著一串串風干的玉米和紅辣椒,在雨霧中顯得格外有煙火氣。奇怪的是,村子里異常安靜,聽不到雞犬聲,也看不到炊煙,仿佛所有人都躲在家里,不愿出來見這個外來者。
走到村子中央的曬谷場時,老太太忽然停下腳步,指著不遠處一座最高的吊腳樓說:“那是村長家,你去問他吧。我只能帶你到這兒。”
林風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那座吊腳樓的屋檐下掛著一串銅鈴,風一吹,便發出 “叮叮當當” 的響聲,在寂靜的村子里格外刺耳。“謝謝您,老人家。” 他道謝后,剛要邁步,卻被老太太叫住。
“記住,” 老太太的眼神變得嚴肅起來,“晚上別出門,別靠近后山的龍洞,也別打聽金釵的事。” 說完,她背著竹簍,頭也不回地走進了一條小巷,很快便消失在濃霧中。
林風站在原地,心里泛起一陣疑惑。老太太顯然知道金釵的事,可她為什么不愿多提?還有那句 “晚上別出門”,是單純的提醒,還是某種警告?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照片,照片上女子手中的金釵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像是在召喚著他。
深吸一口氣,林風朝著村長家走去。他知道,這場尋釵之旅,恐怕比他想象的還要艱難。
吊腳樓的木門虛掩著,林風輕輕敲了敲,里面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進來。”
推開門,一股淡淡的米酒香撲面而來。屋子里的陳設很簡單,一張八仙桌,幾把木椅,墻上掛著幾幅山水畫,畫的都是雨龍村的景色。一個穿著黑色中山裝的中年男人坐在桌旁,手里拿著一個酒碗,碗里還剩小半碗米酒。他便是雨龍村的村長,龍守山。
龍守山抬頭看了林風一眼,眼神里帶著明顯的戒備:“你就是剛才跟在王婆婆后面的外來人?”
“是的,村長您好,我叫林風,是從城里來的。” 林風遞上名片,龍守山卻沒有接,只是掃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找我有事?” 龍守山端起酒碗,抿了一口,動作緩慢,似乎在思考該如何應對這個不速之客。
林風將照片放在桌上,推到龍守山面前:“我想找照片上這個女子的后人,她叫蘇婉清,幾十年前曾在雨龍村生活過,據說她手里有一支金釵,叫雨龍金釵。”
聽到 “雨龍金釵” 四個字,龍守山的手明顯頓了一下,酒碗里的米酒晃出幾滴,落在了桌面上。他抬起頭,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你找金釵做什么?”
“我是一名歷史系研究生,導師讓我來做民俗調研,聽說雨龍金釵是當地的重要文物,想了解一下它的歷史。” 林風半真半假地說。他不敢說實話,導師其實是懷疑雨龍金釵與南宋時期的一個皇家寶藏有關,而蘇婉清可能是寶藏的守護者之一,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是找到金釵,解開寶藏的秘密。
龍守山冷笑一聲,將酒碗重重地放在桌上:“民俗調研?我看你是來尋寶的吧。”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雨霧,“這些年,來雨龍村找金釵的人不少,可最后都沒能走出村子。”
林風心里一緊,問道:“您的意思是,他們出事了?”
“山高路滑,迷路很正常。” 龍守山的語氣很平淡,可林風卻從中聽出了一絲威脅。他知道,龍守山在故意隱瞞什么,而且對他這個外來者充滿了敵意。
“村長,我真的只是來做調研的,沒有別的意思。” 林風試圖解釋,“如果您知道蘇婉清的后人在哪里,麻煩告訴我,我只是想采訪他們,了解一下雨龍村的歷史和金釵的傳說。”
龍守山轉過身,盯著林風看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蘇婉清幾十年前就離開了雨龍村,再也沒有回來過,她有沒有后人,誰也不知道。至于金釵,那只是個傳說,根本不存在。”
“不可能,” 林風急了,“這張照片是我導師的老師留下的,他當年親自見過蘇婉清和金釵,還記錄了下來。” 他從包里拿出一本泛黃的筆記本,遞給龍守山,“您看,這里面有詳細的記載,蘇婉清當年就是在雨龍村的龍洞里得到金釵的。”
龍守山接過筆記本,翻了幾頁,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猛地合上筆記本,扔回給林風:“別再提龍洞,也別再找金釵,趕緊離開雨龍村,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林風看著龍守山憤怒的樣子,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只好作罷:“那好吧,村長,我明天就走。不過今晚能不能在村里找個地方住下?外面雨太大,山路不好走。”
龍守山沉默了片刻,說:“村東頭有間閑置的木屋,你可以去住,不過記住王婆婆說的話,晚上別出門,別惹麻煩。” 說完,他不再理會林風,自顧自地喝起了酒。
林風拿起照片和筆記本,走出了村長家。外面的雨還在下,霧氣更濃了,能見度不足五米。他按照龍守山指的方向,朝著村東頭走去。
木屋很破舊,門板上有幾道明顯的裂痕,窗戶上沒有玻璃,只用塑料布遮著。推開門,一股霉味撲面而來。屋子里只有一張木板床,一張破舊的桌子和兩把椅子,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林風放下登山包,走到窗邊,透過塑料布的縫隙往外看。雨霧中,隱約能看到村子里的房屋輪廓,安靜得有些詭異。他拿出手機,依舊沒有信號,只能靠充電寶維持電量。
夜幕漸漸降臨,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林風拿出壓縮餅干和礦泉水,簡單吃了點東西。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全是老太太的警告和龍守山的戒備。
他們為什么要隱瞞金釵的事?龍洞里到底藏著什么秘密?那些來找金釵的人,真的是迷路了嗎?一個個疑問在他腦海里盤旋,讓他更加堅定了要找到金釵的決心。
不知過了多久,林風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著,忽然聽到窗外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在低聲說話,又像是某種動物的嘶吼。他猛地坐起身,走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掀開塑料布的一角往外看。
只見濃霧中,有幾個黑影在緩慢地移動,他們穿著黑色的衣服,臉上蒙著布,手里拿著什么東西,看不清具體模樣。黑影朝著后山的方向走去,很快便消失在濃霧中。
林風的心跳瞬間加速,他想起了老太太說的 “晚上別出門”,還有龍守山的警告。那些黑影是誰?他們要去后山做什么?難道和金釵有關?
好奇心驅使著他想要跟上去看看,可理智卻告訴他不能這么做。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到床上,卻再也無法入睡。他知道,今晚過后,雨龍村的秘密,或許會慢慢浮出水面。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霧氣也散了不少。林風被一陣敲門聲吵醒,他揉了揉眼睛,走到門口,打開門一看,是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少女。
少女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樣子,皮膚白皙,眼睛很大,像一汪清澈的泉水。她的頭發很長,披在肩上,發梢還帶著些許濕氣。手里端著一個青花瓷碗,碗里裝著熱氣騰騰的米粥和兩個白面饅頭。
“你是昨天來的外來人吧?我叫龍溪,村長讓我給你送點吃的。” 少女的聲音很輕柔,像是山間的清泉,讓人聽著很舒服。
林風愣了一下,連忙接過碗:“謝謝你,龍溪。” 他沒想到,龍守山雖然對他充滿戒備,卻還是讓村民給他送來了早餐。
“不用謝,你快吃吧,粥要涼了。” 龍溪笑著說,露出兩顆淺淺的梨渦。她的笑容很干凈,沒有絲毫雜質,讓林風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不少。
林風把碗放在桌子上,剛要拿出筷子,卻發現龍溪正盯著他放在桌上的照片看。“這張照片上的人是誰啊?” 龍溪好奇地問。
“她叫蘇婉清,幾十年前曾在雨龍村生活過。” 林風回答道,他注意到龍溪的眼神里閃過一絲異樣,像是認出了照片上的人。
“蘇婉清……” 龍溪小聲念叨著這個名字,眉頭微微皺起,“我好像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可又想不起來了。”
“你聽過?” 林風眼前一亮,“是不是村里的老人跟你提起過?”
龍溪搖了搖頭:“不是,我好像是在夢里聽過,又好像是小時候聽奶奶說過,記不清了。” 她頓了頓,又說,“不過我知道龍洞在哪里,奶奶以前帶我去過一次。”
“龍洞?” 林風的心跳瞬間加速,“你能帶我去嗎?” 他找龍洞找了一晚上,卻連一點線索都沒有,沒想到龍溪竟然知道龍洞的位置。
龍溪猶豫了一下,說:“奶奶說,龍洞是禁地,不能隨便進去,而且村長也不讓外人靠近。”
“我只是想進去看看,不會破壞里面的東西,也不會告訴別人。” 林風懇求道,“我真的很想了解雨龍村的歷史,還有蘇婉清和金釵的傳說。”
龍溪看著林風真誠的眼神,思考了片刻,說:“那好吧,不過我們要偷偷去,不能讓村長知道。而且只能在洞口看看,不能進去太深,里面很危險。”
“好,沒問題!” 林風激動地說,他沒想到事情會這么順利。
吃過早餐,龍溪帶著林風往村子的后山走去。后山的山路比村里的石板路還要難走,到處都是荊棘和碎石。龍溪的腳步很輕快,像是常年在山里穿梭的小鹿,林風跟在后面,累得氣喘吁吁。
走了大約一個小時,前方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洞口被藤蔓和灌木半掩著,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洞口上方的巖石上,刻著一個模糊的龍形圖案,雖然歷經風雨侵蝕,卻依舊能看出當年雕刻的精美。
“這就是龍洞了。” 龍溪指著洞口說,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對這個地方有些害怕。
林風拿出手電筒,朝著洞口照去。洞口很大,能容納兩個人并排走進去。洞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到盡頭,只能聽到水滴落在巖石上的 “滴答” 聲,還有一股陰冷的氣息從洞里撲面而來。
“我們就在這里看看吧,別進去了。” 龍溪拉了拉林風的衣角,小聲說。
林風點點頭,用手電筒仔細觀察著洞口的巖石。他發現巖石上有一些奇怪的刻痕,像是某種文字,又像是某種符號。他拿出相機,把刻痕拍了下來,打算回去后交給導師研究。
就在這時,洞里忽然傳來一陣 “沙沙” 的聲音,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蠕動。林風心里一緊,握緊了手電筒,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照去。
只見一只體型巨大的蝙蝠從洞里飛了出來,翅膀展開有一米多寬,差點撞到林風的臉上。林風嚇了一跳,連忙往后退了一步。龍溪更是嚇得尖叫起來,躲到了林風的身后。
蝙蝠飛遠后,龍溪才從林風的身后探出頭來,臉色蒼白:“我們快走吧,這里太嚇人了。”
林風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剛才那只蝙蝠的體型太大了,不像是尋常的蝙蝠,而且洞里的氣息也越來越陰冷,像是有什么危險的東西在里面。他點點頭,說:“好,我們走。”
就在他們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林風忽然注意到洞口旁邊的巖石上,有一個小小的凹槽,凹槽的形狀和他照片上蘇婉清手中金釵的形狀一模一樣。他心里一動,拿出照片對比了一下,果然分毫不差。
“這難道是……” 林風的心里充滿了疑惑,這個凹槽為什么會和金釵的形狀一樣?難道金釵曾經在這里放過?
“怎么了?” 龍溪看到林風盯著巖石發呆,好奇地問。
林風指了指凹槽,說:“你看這個凹槽,和照片上金釵的形狀一樣。”
龍溪湊過去看了看,驚訝地說:“真的一樣!難道金釵以前就放在這里?”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了村長龍守山的聲音:“龍溪!你在這里干什么?”
林風和龍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到了驚慌。他們連忙朝著聲音傳來的相反方向跑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山林中。
龍守山趕到龍洞時,只看到空蕩蕩的洞口和地上的腳印。他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他知道,林風已經發現了龍洞的秘密,這場關于金釵的風波,恐怕再也無法平息了。
回到村子后,林風把龍溪送回了家。龍溪的家就在村西頭,是一座普通的吊腳樓,和村里其他的房屋沒什么兩樣。龍溪的奶奶坐在院子里紡線,看到林風,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奶奶,我回來了。” 龍溪喊道。
“嗯,快進屋吧,外面風大。” 奶奶放下紡車,站起身,對林風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林風知道,龍溪的奶奶肯定也知道金釵的秘密,只是不愿意說出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老人家,您是不是知道蘇婉清的事?還有雨龍金釵?”
奶奶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林風,沉默了片刻,說:“年輕人,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你還是趕緊離開雨龍村吧,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知道您是為我好,可我真的很想了解真相。” 林風誠懇地說,“蘇婉清可能和一個重要的歷史秘密有關,我必須找到她的后人,了解金釵的下落。”
奶奶嘆了口氣,說:“好吧,你跟我來。”
她帶著林風走進吊腳樓,來到里屋。里屋的墻上掛著一幅族譜,上面寫著 “龍氏族譜” 四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