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背著半舊的帆布背包,鞋尖沾著黃泥,站在竹海邊緣時,已是日暮時分。連綿的竹浪從山腳一直鋪到天際,墨綠的竹影在暮色里漸次模糊,唯有風穿過竹節的聲音,像無數支細笛在耳邊輕吟。他抬手抹了把額角的汗,望著前方被霧氣纏繞的小徑,想起出發前老樵夫說的話:“過了鷹嘴崖,順著溪聲走,那片竹海深處,藏著連太陽都曬不透的地方。”
這次進山,林風是為了尋找失傳多年的《竹譜》。三年前,他在祖父的舊箱底翻出半卷殘本,泛黃的絹帛上除了幾筆竹枝的勾勒,只留下 “溪生色,飄若魂” 六個篆字。古籍研究員告訴他,這或許是南宋畫竹名家文與可的真跡片段,而完整的《竹譜》很可能藏在與文氏有淵源的江南竹海之中。為了這一刻,他辭掉了城里的工作,帶著僅有的積蓄,輾轉來到這片名為 “青溪竹海” 的秘境。
沿著小徑往里走,霧氣越來越濃,腳下的路也漸漸被青苔覆蓋。偶爾有竹葉上的露水滴落,砸在頸間,帶來一陣涼意。林風打開手電筒,光柱在竹林間穿梭,照亮了滿地的枯竹與腐葉,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氣息和竹子特有的清香。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傳來潺潺的水聲,他心中一喜,加快腳步穿過一片茂密的箭竹,眼前豁然開朗 ——
一條清澈的小溪橫在眼前,溪水從竹海里蜿蜒而來,水面泛著細碎的銀光。溪岸邊的鵝卵石被水流沖刷得光滑圓潤,幾株不知名的野花斜倚在石旁,花瓣上還沾著水珠。林風蹲下身,掬起一捧溪水,冰涼的觸感瞬間驅散了旅途的疲憊。他正準備拿出水壺接水,卻忽然瞥見溪水中央,飄著一抹異樣的色彩。
那是一團淡紫色的霧氣,不像山間的晨霧那般稀薄,反而像有生命般,在水面上緩緩浮動。它順著溪流的方向飄了幾步,又忽然調轉方向,朝著林風的方向飄來。林風心中一動,想起祖父殘本上的 “溪生色,飄若魂”,難道這就是古籍中記載的 “色飄”?
他屏住呼吸,看著那團紫色霧氣越來越近,漸漸在溪岸邊凝聚成模糊的人形。霧氣散去一些,露出一個身著淡紫衣裙的女子身影,她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面容被一層薄紗籠罩,只能看到一雙清澈如溪泉的眼眸。女子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林風手中的殘本上。
“你是誰?” 林風輕聲問道,聲音在竹林間回蕩。
女子沒有回答,只是緩緩抬起手,指尖劃過水面,溪水頓時泛起漣漪,水面上浮現出一幅幅畫面:一片茂密的竹海,一位身著青衫的男子正在竹下作畫,他身旁的石桌上,攤開著一卷完整的《竹譜》;后來,戰火紛飛,青衫男子將《竹譜》藏進了竹海深處的山洞,自己卻倒在了亂兵的刀下;再后來,歲月流轉,竹海幾經變遷,那處山洞漸漸被竹林掩蓋,再也無人知曉。
畫面漸漸消散,女子的目光重新落在林風身上,她輕聲說道:“千年了,終于有人能看懂殘本中的秘密。《竹譜》就在竹海深處的‘藏畫洞’里,但要找到它,需過三關。”
林風心中一震,原來這女子竟是守護《竹譜》的靈體,而 “色飄” 便是她的存在形態。他握緊手中的殘本,堅定地說:“無論多難,我都要找到《竹譜》,完成祖父的遺愿,也讓這份文化瑰寶重見天日。”
女子微微點頭,轉身朝著竹海深處飄去,“跟我來,第一關,便是‘竹音迷陣’。”
林風連忙跟上,只見女子的身影在竹林間輕盈穿梭,淡紫色的衣裙劃過竹枝,留下一串細碎的光影。他緊隨其后,穿過一片又一片竹林,耳邊的竹風聲漸漸變得怪異起來。起初只是普通的風聲,后來竟漸漸變成了人的低語,時而像是女子的哭泣,時而像是男子的嘆息,還有孩童的笑聲夾雜其中。
“這是竹音迷陣,” 女子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陣中聲音皆是幻象,若被迷惑,便會永遠困在陣中。守住心神,方能前行。”
林風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努力忽略耳邊的幻象,只憑著對女子身影的感知和腳下的溪流聲辨別方向。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耳邊的怪異聲音消失了,眼前的竹林也變得稀疏起來,前方出現了一片開闊的空地,空地上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碑上刻著 “墨竹坪” 三個大字。
女子停在石碑前,轉身對林風說:“第一關已過,第二關,便是‘墨竹辨形’。石碑后方有一百株竹畫,其中只有一株是文與可真跡的復刻,找到它,方能開啟通往藏畫洞的路。”
林風走到石碑后方,果然看到地上整齊地擺放著一百幅竹畫,每一幅都畫著不同形態的竹子,有的挺拔如松,有的彎曲如弓,有的竹葉茂密,有的則只留幾枝竹桿。這些畫作技法精湛,若非專業人士,根本難以分辨真偽。林風自幼跟隨祖父學畫,對文與可的 “胸有成竹” 技法頗有研究,他蹲下身,仔細觀察每一幅畫作的筆觸與墨色。
文與可畫竹,注重 “以形寫神”,墨色濃淡相間,筆觸流暢自然,尤其是竹葉的排布,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含章法,每一片葉子都仿佛有生命般,朝著陽光的方向舒展。林風一幅幅地看過去,大多數畫作雖然形似,但筆觸略顯僵硬,墨色也過于均勻,缺少了那份靈動。直到看到第七十三幅畫時,他眼前一亮 —— 這幅畫中的竹子,竹桿挺拔,竹葉疏密有致,墨色從濃到淡過渡自然,尤其是竹節處的留白,恰到好處,正是文與可特有的技法。
“就是這幅!” 林風指著畫作說道。
女子走上前,仔細看了看,眼中露出贊許的目光,“你果然有識畫之才。第三關,便是‘心誠石開’。藏畫洞的入口被一塊巨石堵住,唯有心懷誠意,方能讓巨石開啟。”
她帶著林風來到墨竹坪后方的一處山崖下,山崖下果然有一塊一人多高的巨石,巨石表面光滑,沒有任何縫隙。林風走到巨石前,雙手撫在石面上,心中默念:“祖父一生致力于尋找《竹譜》,如今我離它只有一步之遙,愿以誠心,換得文化瑰寶重見天日,讓更多人領略竹畫的魅力。”
就在他默念完畢的瞬間,巨石忽然微微震動起來,表面漸漸出現一道裂縫,裂縫越來越大,最終形成一個可供一人通過的洞口。洞口內傳來微弱的光芒,女子輕聲說:“進去吧,《竹譜》就在里面。”
林風深吸一口氣,走進洞口。洞內并不黑暗,墻壁上鑲嵌著許多夜明珠,照亮了整個山洞。山洞深處,放著一個古樸的木盒,木盒上刻著精美的竹紋。林風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打開木盒,里面果然放著一卷完整的《竹譜》。絹帛雖然有些泛黃,但上面的竹畫依然清晰可見,從竹苗到成竹,從竹葉到竹節,每一幅都栩栩如生,旁邊還有詳細的技法注解。
他輕輕撫摸著《竹譜》,心中百感交集,祖父的遺愿終于實現了。就在這時,洞口傳來女子的聲音:“《竹譜》雖已找到,但它的使命并非被珍藏,而是被傳承。若你只將它據為己有,它終會再次消失;唯有將它公之于世,讓更多人學習竹畫技法,才能讓它真正永存。”
林風回頭看向女子,鄭重地點點頭:“我明白,我會將《竹譜》捐贈給國家博物館,同時整理出技法詳解,出版成書,讓更多人了解和傳承這份文化遺產。”
女子聞言,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我守護《竹譜》千年,終于等到了合適的人。從此,竹海恢復平靜,我也可以安心離去了。”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女子的身影徹底消散在空氣中,只留下一縷淡紫色的霧氣,緩緩飄出洞口,融入了竹林與小溪之中。
林風抱著《竹譜》走出山洞,此時天已微亮,第一縷陽光透過竹枝灑在溪面上,泛著金色的光芒。他望著眼前的竹海與小溪,心中充滿了感激。這次竹林小溪之行,不僅讓他找到了《竹譜》,更讓他明白了文化傳承的意義。
他背著《竹譜》,沿著來時的路走出竹海,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溫暖而明亮。他知道,接下來的路還很長,整理《竹譜》、出版書籍、推動竹畫傳承,每一步都需要付出努力,但他心中充滿了力量,因為他知道,這是他的使命,也是對祖父、對那位神秘女子最好的回報。
從此,青溪竹海的故事,便多了一段 “林風尋譜遇色飄” 的傳說,而《竹譜》的傳承,也在林風的努力下,開啟了新的篇章。
林風背著裝有《竹譜》的木盒,踏著晨露走出青溪竹海時,山腳下的村落正炊煙裊裊。他找了家簡陋的客棧住下,第一時間聯系了省博物館的老館長 —— 張教授。張教授是祖父的舊識,也是少數知道他尋找《竹譜》的人,電話里聽聞《竹譜》現世,聲音都帶著顫抖:“林風,你務必保護好它,我這就派專人過去接你,切記,途中不可暴露行蹤。”
掛了電話,林風將木盒藏進客棧衣柜深處,又用舊衣物層層包裹。他站在窗邊,望著遠處云霧繚繞的竹海,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色飄消散前的模樣。那抹淡紫色的身影,究竟是文與可的后人所化,還是竹海孕育的靈體?她守護《竹譜》千年,又為何偏偏選擇自己?一連串的疑問縈繞在心頭,讓他愈發覺得這片竹海藏著更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次日清晨,客棧樓下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林風警惕地透過貓眼望去,只見兩個身著黑色西裝的***在門口,其中一人手里拿著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正是祖父年輕時與文與可畫作的合影。“林先生,我們是張教授派來的,奉命護送您和《竹譜》回博物館。” 為首的男人聲音低沉,遞過一張蓋有博物館公章的介紹信。
林風接過介紹信仔細核對,確認無誤后才打開房門。兩人進屋后,迅速檢查了房間四周,將木盒裝進特制的防震箱里,“林先生,我們得盡快出發,最近有股不明勢力在打聽《竹譜》的下落,恐怕會對您不利。”
三人剛走出客棧,就察覺到身后有人跟蹤。林風回頭望去,只見街角處站著一個戴著斗笠的女人,斗笠邊緣的黑紗遮住了她的面容,只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快走!” 西裝男人低聲提醒,帶著林風快步走向停在路邊的越野車。
車子駛離村落,沿著盤山公路向山下開去。林風坐在后座,透過車窗看著逐漸遠去的竹海,心中突然涌起一陣莫名的不安。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那里放著一枚從藏畫洞帶出的竹制令牌,令牌上刻著與《竹譜》封面相同的竹紋,是色飄消散前悄悄塞給他的,說 “若遇危難,可憑此牌重回竹海,竹海自會護你”。
就在這時,前方路面突然出現一堆碎石,司機猛地踩下剎車,車子在原地打滑。不等眾人反應,路邊的樹林里沖出幾輛黑色轎車,將越野車團團圍住。車門被強行拉開,幾個手持棍棒的男人將林風等人拽下車。“把《竹譜》交出來,饒你們不死!” 為首的男人滿臉橫肉,眼神兇狠。
西裝男人立刻擋在林風身前,與對方纏斗起來。林風趁機抱著防震箱向竹海方向跑去,他知道,只有回到竹海,才能借助色飄留下的令牌尋求庇護。身后的追兵緊追不舍,林風腳下一滑,摔倒在山路上,防震箱也摔落在地。眼看追兵就要追上,他急忙從口袋里掏出竹制令牌,緊緊握在手中,心中默念:“色飄,竹海,求你們救救我!”
剎那間,遠處的竹海突然刮起一陣狂風,風中夾雜著無數竹枝,像利劍般朝著追兵飛去。追兵們被竹枝劃傷,紛紛后退。林風趁機爬起來,抱起防震箱,朝著竹海的方向狂奔。狂風一路護送著他,將追兵遠遠甩在身后,直到他重新踏入竹海的邊界,風才漸漸平息。
他癱坐在竹林里,大口喘著粗氣,看著手中完好無損的令牌,心中充滿了感激。這時,耳邊傳來熟悉的輕吟聲,那抹淡紫色的霧氣再次從溪水中飄出,凝聚成色飄的身影。“你果然回來了。” 色飄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那伙人是‘墨影閣’的人,他們專門盜取古代字畫,為了得到《竹譜》,已經在竹海外圍潛伏了半年。”
林風驚訝地看著色飄:“你怎么知道他們的身份?你到底是誰?”
色飄沉默片刻,緩緩說道:“我本是文與可的孫女 —— 文若薇。千年之前,祖父為保護《竹譜》,將我和《竹譜》一同藏進藏畫洞,并用秘術將我的靈魂與竹海綁定,讓我成為《竹譜》的守護者。這些年來,我看著無數人因貪欲而來,又因竹海的懲罰而離去,直到遇到你,一個真正為了傳承而來的人。”
林風心中震撼不已,原來色飄竟是文與可的后人。他看著色飄透明的身影,問道:“那你是不是永遠都無法離開竹海了?”
色飄輕輕搖頭:“并非如此。若能找到‘還魂草’,便能讓我的靈魂重獲肉身,擺脫竹海的束縛。只是這還魂草生長在竹海最深處的‘幽冥潭’邊,那里危機四伏,不僅有劇毒的瘴氣,還有守護潭水的巨蟒,千年來,從未有人能靠近。”
林風握緊拳頭,堅定地說:“若真有還魂草,我定幫你找到它!你守護《竹譜》千年,我不能讓你永遠困在這片竹海。”
色飄眼中閃過一絲動容,她輕輕撫摸著林風手中的令牌:“這枚令牌是祖父當年親手所制,不僅能召喚竹海的力量,還能指引你找到幽冥潭的方向。只是幽冥潭的瘴氣尋常藥物無法抵御,你需要先去竹海邊緣的‘藥仙谷’,找到谷主煉制的‘清瘴丹’,才有機會靠近幽冥潭。”
兩人正說著,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色飄連忙化作霧氣,躲進溪水中。林風起身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青衣的少女提著藥籃,從竹林深處走來。少女約莫十七八歲,面容清秀,看到林風時,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你是誰?為何會在這片禁林里?”
“我叫林風,是為了尋找《竹譜》而來,如今遇到些麻煩,暫時躲在這里。” 林風如實回答,他能感覺到少女身上沒有惡意,反而有一種親近自然的氣息。
少女聞言,眼中的警惕漸漸散去:“我叫蘇清月,是藥仙谷谷主的徒弟。這片竹林是竹海的禁林,除了守護者,外人很少能進來。你既然能在這里,想必和守護者有些淵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