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樓外,長街之上。
林婉兒的那些同窗早已作鳥獸散,離去時目光復雜地瞥過秦陌的身影,今日之事,足以顛覆他們過往的所有認知。
高盛面色變幻數次,最終深吸一口氣,走到秦陌面前,拱手道:
“秦…秦兄,今日之情,高某記下了,他日定當回報!”
說罷,不再停留,轉身大步離去,背影中帶著幾分落寞與釋然。
秦陌微微頷首,此子雖有些爭強好勝,倒也算恩怨分明。
“姐夫,剛才……”林婉兒俏臉上憂色未褪,櫻唇微啟。
“先回家。”秦陌溫和一笑,打斷了她的話,當先邁步而行。 林婉兒乖巧點頭,連忙跟上。
直至臨近林家那氣派的府門,她眉間的憂慮也未曾化開。
“婉兒,”秦陌腳步稍緩,聲音平和,“今日之事,后續無非兩種可能。
其一,那孫昊咽不下這口氣,動用家族力量報復;
其二,他選擇隱忍。”
“他那種人,怎會隱忍?”
林婉兒急道,“他定然會報復的!姐夫,都是因為我……”
秦陌淡然道:“即便報復,他的目標也只會是我。如此一來,反倒簡單了。”
林婉兒聞言,非但未覺寬心,反而愈發焦急,秀拳緊握,堅定道:
“不行!此事因我而起,我決不能讓你獨自承擔!我這就去求娘親和族長!”
少女語氣決絕,靈動的眸子里滿是認真。
“放心,些許風波,還撼動不了我。”
秦陌笑了笑,習慣性地想揉揉她的頭,手到半空卻微微一頓,隨即自然收回,“回去吧。”
林婉兒心緒不寧地“嗯”了一聲,忽道:“姐夫,我……我先回去了!”
話音未落,已轉身急匆匆地跑進了林府大門。 看著她消失的背影,秦陌輕輕搖頭,自語道:
“傻丫頭,你便是去求,在這林家,又有幾人會真心為我這贅婿出頭?”
話雖如此,那份被真心牽掛的暖意,卻做不得假。至于孫家的報復,于他而言,不過是清風拂面,何須掛懷。
…… “什么?!秦陌那個廢物……他打了孫昊?!”
林家二房庭院內,柳蕓聽到女兒林婉兒的敘述,驚得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滿臉的不可置信。
旁邊的林文博也是目瞪口呆,手中的茶杯差點滑落。
孫昊!那可是青陽城孫家的嫡系子弟,其家族勢力比起林家只強不弱!
“娘,當時若不是姐夫,女兒恐怕就……那孫昊還放話說,絕不會放過姐夫!”
林婉兒星眸含淚,委屈后怕之情溢于言表,“您一定得幫幫姐夫!” 柳蕓頓時柳眉倒豎,怒道:
“孫家的小崽子竟敢欺到我女兒頭上!真是豈有此理!”她胸口起伏,顯是氣極。 但下一刻,她眉頭又緊緊蹙起:
“可是……孫家勢大,這事怕是……” 她目光掃向一旁懦弱不言的丈夫林文博,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都怪你沒用!但凡你爭氣點,我們母女何至于受人欺辱!”
林文泰面露訕訕,低聲嘟囔:“這…這禍是秦陌闖的,與我何干……”
林婉兒急得跺腳:“娘!您若不管,我……我就傳信給姐姐!她現在已是真武閣的弟子,定有辦法……”
“真武閣?”柳蕓眼睛猛地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對!對!你姐姐如今身份不同了!我這就去找族長!看在婉清的面子上,家族總不能不管!”
她風風火火地起身就往外走。 林婉兒這才破涕為笑:“謝謝娘!” 柳蕓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我是為了你!順帶才管一下那吃白飯的!”
“知道啦知道啦!”林婉兒笑靨如花,只要肯幫姐夫就好。
…… 林家宗族大殿。
族長林冠雄聽完柳蕓添油加醋的訴說,濃眉緊鎖:“秦陌?他能打敗孫昊的護衛?此事當真?”
他第一反應是荒謬,一個修為盡失的贅婿,何時有這等本事? 柳蕓一愣,這才反應過來重點似乎有些不對,支吾道:
“……婉兒是這么說的。族長,現在關鍵是孫家的報復啊!他們若遷怒林家……”
林冠雄冷哼一聲,打斷了她:“孫家報復?他們當然會報復!但那只會沖著秦陌去!”
他目光銳利地盯著柳蕓:“弟妹,你莫非忘了?秦陌前幾日才得罪死了郡城趙家的趙辰公子!如今又惹上孫家!孫家背后站的是誰,你不會不清楚吧?那是郡城魏家!趙、魏兩家在流云郡城同氣連枝!”
“為了一個贅婿,同時開罪兩大郡城豪族未來的繼承人?你覺得家族會做這等蠢事嗎?”
林冠雄語氣森然,“家族可以庇護婉兒,絕不會讓她受牽連。但秦陌惹下的禍端,必須由他自己一力承擔!”
柳蕓被這番連珠炮似的詰問打得啞口無言,臉色發白。她想再爭取,卻被林冠雄毫不客氣地揮手打斷:
“后天便是老太君壽辰,諸多事務亟待處理,你下去吧!” 柳蕓只得悻悻然退出大殿,心中一片冰涼。
回到自家庭院,面對女兒期盼的目光,她只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族長……族長答應會周旋,婉兒你放心,孫家絕不敢來我林家撒野。你明日一早就回天穹武院好生修煉,莫要再理會此事。”
“真的?太好了!”林婉兒頓時歡喜起來,心中巨石落地。 柳蕓看著女兒雀躍的背影,眼神閃爍,心中自我寬慰:
“那秦陌終究是個外人…只要不死,被孫家教訓一頓,或許也不是壞事……”
“對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拉住女兒,“你姐夫他……修為恢復了?”
林婉兒搖頭:“我也不知,但他出手時,好像很輕易就打敗了那些人。”
她眼中不禁又流露出崇拜之色。 柳蕓瞇起眼,冷笑道:
“我早就覺得這小子藏得深!這一年裝得窩窩囊囊,心里指不定在算計什么!等他回來,我定要問個明白!”
林婉兒只是笑嘻嘻的,心中暗道:“我姐夫當然厲害!”
…… 與此同時,孫家府邸深處。 一間氣氛凝重的密室內,孫昊跪在地上,臉頰高腫,聲音嘶啞:
“父親,孩兒知錯了!給家族蒙羞了!” 主位之上,孫家家主孫廉面沉如水,眼中寒光閃爍:
“廢物!帶那么多人,連一個林家棄子都收拾不了!”
“父親,那秦陌邪門得很!他的力量……”孫昊急忙辯解。
“夠了!”孫廉厲聲打斷,“我不管他是否恢復了修為,或有奇遇。他讓你當眾受辱,便是打了孫家的臉!更何況…”
他語氣微頓,閃過一絲忌憚,“趙辰公子那邊,也已傳話,對此結果很不滿意。”
孫昊身體一顫,頭埋得更低。 孫廉沉吟片刻,眼中掠過一抹狠辣:“城內,有狂風武館和林家,更有望江樓墨云的態度不明,我們不宜直接動手。”
他看向下首一位面容陰鷙的老者:“管家,去找‘影殺閣’的人,出高價,要干凈利落。地點就選在城外黑風峽谷,那是他每日往返的必經之路。”
“是,老爺。”管家躬身領命,無聲退下。 孫廉這才看向兒子,語氣淡漠:
“記住,有些事,不需要我們自己動手。我要讓他無聲無息地消失,誰也查不到我孫家頭上。” 孫昊眼中頓時涌起狂喜和怨毒之色。
…… 翌日清晨。 秦陌結束一夜的調息,自書桌前起身。桌上放著一份他剛剛默寫完畢的薄薄冊子,名為《流云劍訣心得》。
昨日是林婉兒的生辰,他忙于修煉忘了準備禮物,這冊子是他依據林婉兒當前修為與武技特點,特意改進補全的幾分劍道感悟,雖非高深功法,卻正適合她現階段修煉,價值遠超尋常珍寶。
他打算將此物贈予林婉兒。 然而,當他去到林婉兒住處時,卻被告知,小姐已于半個時辰前,提前返回天穹武院修行了。
“明日林家老太君壽宴,她總會回來。屆時再給她也不遲。”秦陌并未在意,將冊子收起,便如往常一般,出了林府,徑直往城外那片臨江的靈地而去。
數個時辰后,修煉完畢的秦陌自城外歸來,一身氣血圓融,內力愈發精純。
他正思忖著明日為那墨濤療傷之事,行至一條相對僻靜的街巷時,腳步忽地一頓。
前方巷口,不知何時出現了三名身著粗布麻衣、面容普通的漢子,看似隨意地站在那里,卻恰好堵住了去路。
三人氣血內斂,目光看似渾濁,實則銳利如鷹隼,隱隱透著一股久經殺戮的冰冷煞氣,周身氣息連成一片,竟都是開元境中期的好手,絕非孫家那些護衛可比。
“閣下,請留步。” 其中一人緩緩抬頭,聲音沙啞,露出了一個毫無溫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