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她彎了唇角,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笑。
“就一頓飯,就想換我滴血?未免也太便宜你了吧。”
隳鳶臉上的笑微微一滯。
他瞇起眼睛,打量著池菀。
“那你還想怎樣?難不成要我把整座山的獵物都烤給你吃?”
池菀晃了晃手中的肉。
“這樣,你做五頓飯給我吃,每頓都像今天這么用心,報酬為滴一次血。咋樣?這買賣不虧吧?”
五十頓飯而已,又不是登天難事。
而解契之后,他便不再受制于血脈封印,真正重獲自由。
隳鳶眼底頓時亮了一下。
片刻后,他壓下激動的情緒,語氣謹慎地問:“你說真的?不是拿我尋開心?你敢向獸神起誓嗎?”
獸神至高無上,掌管萬靈之魂與契約之力。
若對獸神立誓,必須以心念為引,言語為證。
若有違背,輕則神志錯亂,重則當場暴斃。
因此,誓言是有切實效力的,沒人敢輕易拿來開玩笑。
池菀心里快速盤算,五十頓飯看似漫長,實則不過幾個月的時間。
以現在的處境來看,只要拖延得夠久,撐到找到父親的線索,一切都還有轉機。
時間足夠了,她不需要急于一時。
她干脆利落地舉起手,掌心朝天,五指張開。
“我池菀,向獸神起誓,隳鳶為我做好五頓飯,每頓皆用心準備,無欺瞞敷衍之舉,我就給他滴次血,絕不反悔!若違此誓,愿受獸神降罰,魂魄不得安寧!”
話音剛落,天地仿佛安靜了一瞬。
空氣中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掠過,那是契約成立的征兆。
隳鳶眼中瞬間閃過狂喜。
他把手中捧著的綠葉又往前遞了。
“快吃吧,趁熱吃。”
池菀拿起一塊肉塞進嘴里。
牙齒咬破外層焦香的酥皮,內里的肉質果然嫩滑多汁。
火候掌握得極好,一看就是精心料理過的。
外酥里嫩,確實不錯。
可嚼了兩下,眉頭就皺了起來。
沒有味道,淡得跟水似的。
“你沒放鹽?”
隳鳶臉上的笑意漸漸冷了下來。
他緩緩收回綠葉。
“你不記得了?所有鹽都被你倒進水里泡鞭子去了。你說打人的時候帶鹽水更扎得疼,傷口潰爛得更快,還能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現在哪還有剩的?”
池菀愣住了,筷子停在半空。
腦海中猛地閃過之前的記憶。
昏暗的地牢、鐵鏈碰撞的聲音、一道染血的長鞭浸在鹽水中……
那個殘暴任性的原主,為了折磨奴仆和囚犯,竟真把僅有的鹽全部用來泡刑具!
她不由得皺起眉頭,胸口泛起一陣惡心。
連飯都吃不上幾口咸的,居然拿珍貴的鹽去泡鞭子?
這種行徑,簡直喪心病狂!
“那接下來咋辦?趕路本來就很耗力氣,不能一直啃那些毫無味道的干糧吧。光是嚼著就讓人反胃,更別說填飽肚子了。”
隳鳶忽然揚了揚下巴,視線落向角落里的木桶。
“旋翊可是海族里唯一會弄鹽的人魚,你們人類不是最講究調味么?沒鹽?讓他來做不就得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池菀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木桶中,旋翊整個人靜靜地浸在清水里。
他冷冷地盯著她。
露出水面的鱗片邊泛著紅暈,隱隱透出尚未痊愈的痛楚。
池菀心頭一緊。
雖然歐言已經幫他仔細處理了傷口,表面也結了暗褐色的痂。
可那些硬生生被拔掉鱗片的位置,如今還留下一個個微小的凹坑。
能否重新長出新的鱗片,連她自己都說不準。
要說恨,旋翊怕是這幾個雄性中最記仇的一個。
畢竟他是堂堂海族王子,卻被強行抓來,囚禁在這狹小的木桶之中。
尊嚴盡失,身體受創。
但眼下情況緊急,隊伍即將啟程。
若再沒有調味之物,長途跋涉只會讓士氣更加低落。
現在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池菀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不安。
走到木桶邊,俯下身。
“旋翊,你能幫我做點鹽嗎?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也知道我不配提要求……但我真的需要你的幫助。我不會叫你白忙活,只要你愿意幫忙,鹽一做成,我立刻給你滴血解契,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旋翊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只是魚尾突然甩動得比之前用力了些,濺出幾點細小的水珠,落在池菀的衣袖上。
池菀心里開始犯起嘀咕。
自從被阿父帶來這里,好像就沒聽旋翊說過一句話。
難道……他根本不能說話?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便下意識地看向旋翊的手臂。
雄性獸人都有象征身份與實力的獸環,環繞在手腕或小臂上,顏色不同代表著等級高低。
可旋翊的手臂光溜溜的,皮膚蒼白細膩,一點印記都沒。
阿父雖說寵她,但從不做無腦之事。
絕不是那種只看相貌就隨便給女兒配伴侶的性格。
怎么可能給她安排一個沒獸環的雄性?
池菀努力回想腦海中的小說劇情。
旋翊后來可是掀翻半個大陸的終極反派,在海洋深處無人能敵。
曾以一人之力擊潰三大海族聯軍,掀起滔天巨浪,連神廟都被他一手摧毀。
可眼下,別說戰斗力了,連個最基本的獸環都沒有。
怎么看都不像個強者,反而像個被遺棄的殘次品。
見旋翊依舊不動聲色。
池菀心想算了,逼也逼不出結果,強求只會激化矛盾。
她咬了咬唇,轉身準備離開。
“你說的……是真的?”
身后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那聲音帶著一絲微微的顫抖。
雖只是簡單的一句發問,卻讓人心頭一顫。
傳說人魚一族歌聲惑心,能引得百獸駐足、潮汐停歇。
如今看來,原來就連平日說話,也如此攝人心魄。
“當然!”
她急忙轉身,用力點頭。
“只要你能做出鹽來,我立刻就為你滴血立契,絕不食言,天地可鑒!”
旋翊的睫毛輕輕一顫。
他靜靜看著池菀好一會兒。
終于,緩緩抬起修長的手指,指向洞穴角落一個布滿灰塵的陶罐。
“那……存著海水。”
他的聲音依舊清冷。
“制鹽要用到它。”
池菀順著那纖細白皙的手指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