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有成腦袋大了起來，大得像個充滿了空氣的皮球。

他屏住呼吸，不敢隨意往外吐氣，唯恐吐出去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不好，這所有的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再待在外頭，說不定小命就沒了。

回家！

姥姥的，要死也得死到家里。

他轉(zhuǎn)過身，躡手躡腳離開了李木頭家門口。

等走出了“危險地帶”，撒腿就跑，頭都不敢回。

等他一憋子氣跑到自己門前時，怪事再次出現(xiàn)了——大門竟然大敞著，院子里黢黑一片，闃無聲息，隱隱往外吹拂著絲絲縷縷的陰寒之氣。

馬有成腦海中閃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家里一定出事了，出大事啦！

“媽了個逼的！哪個狗娘養(yǎng)的在屋里頭？”馬有成大聲罵著，為自己壯著膽子。

一步闖進(jìn)了進(jìn)去，見房門同樣大開著，越發(fā)惶恐起來。

“李秋菊……李秋菊，你這個死熊娘們兒，你……你死哪兒了？在嗎？快給給老子吭一聲啊！”

任他怎么罵，都聽不見任何回應(yīng)。

他隨手抄起一根木棍，端在手上，就像端著一支槍。

“草泥馬個逼的！你給我放老實點，老子手里有槍，不怕你！出來，你給我出來！”

喊破了天也聽不見一絲回聲，馬有成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止住腳步，摸索到開關(guān)，打開了外屋的電燈。

眼前豁然開朗，未見異常。

屋里安安靜靜，物件不見有挪動的跡象，看上去井井有條。

突然，他野獸一般大叫起來，發(fā)瘋似的沖進(jìn)了里屋。

屋里安安靜靜，聽不見任何聲息。

開了燈，四下里找了一圈，又罵了起來：“李秋菊……李秋菊，你這個臭娘們兒，你藏哪里去了？你給我出來……出來，我沒心思跟你捉貓貓啊！”

門后、床底、連衣櫥里面也翻了個遍，也沒見著李秋菊的影子。

這一下，馬有成瞎眼了，徹底瞎眼了。

他閉上嘴，拖著木棍去了廚房。

廚房里沒人，又折身走進(jìn)了廁所，連狹小的便坑都沒放過。

……

別說人了，連個老鼠都沒見著。

“狗娘養(yǎng)的！這是咋回事？咋回事？”

馬有成上躥下跳地找了好幾遍，最后站到了院子里，扯開嗓子，大聲喊了起來：“李秋菊……李秋菊，你這個臭娘們，你在哪兒？鉆哪個x窟窿里去了？快給出來，出來！”

馬有成的罵聲粗野，粗獷有力，狼號鬼哭一般傳遍了整個村子。

不大一會兒工夫，便引來了很多人。

遠(yuǎn)的近的、好的壞的，有親朋好友，也有仇敵對手，各懷不同的心理圍攏過來。

動機(jī)各不相同，有關(guān)心同情者，也有幸災(zāi)樂禍之人。

王香草勞累了一天，又被馬有成鬧騰了半宿，回家后倒頭就睡。

恍若在夢中，她聽到了異樣的聲音。

心想愛咋著咋著，關(guān)自己屁事，睡個安穩(wěn)覺再說。

可現(xiàn)在自己是個村干部了，肩負(fù)著整個村子里的治安保衛(wèi)工作，怎么能置之不理呢？

這是一份責(zé)任、一份義務(wù)。

她只得強(qiáng)撐著爬起來，穿上衣服，硬著頭皮走到院子里，仔細(xì)辨別著聲音的來源。

聽了好大一會兒，斷定那是馬有成的聲音。

看來一定是出事了，出大事了，要不然他是不會弄出那種動靜來的。

王香草返身回了屋，摸起了菜刀，鎖上門，飛奔而去。

趕到馬有成家一看，見里里外外圍了很多人。

她扒開人縫擠進(jìn)去，問坐在地上的馬有成：“咋了……咋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大概是喊的時間太長，已經(jīng)耗盡的身上所有的力氣，馬有成就像個霜打的茄子。

他看一眼王香草，懨懨地說：“你嬸子丟了。”

“不會吧，嬸子又不是個小孩子了，咋會丟了呢？是不是出去玩了？”

“都這個時候了，能去哪兒玩？”

“你不是值夜班嘛，會不會去找你了？”

馬有成搖搖頭，說我都喊了半宿了，要是人還在村子里的話，一定能聽到了的。

王香草說：“你想一想，她平常都去誰家玩？”

馬有成說：“我回來的時候，家里里里外外的門都開著，肯定是出事了，可能是被壞人弄走了。”

王香草抬頭對著嗚嗚泱泱的圍觀者說你們都回家睡吧，別在這兒添亂了。

然后對著馬有成說：“你別著急，進(jìn)屋慢慢說。”

馬有成問：“進(jìn)屋咋辦？”

王香草說：“先把事情搞明白了再說，你坐在這兒有啥用？”

馬有成帶了哭腔說：“連個人影都見不著，咋搞明白？”

王香草果斷地說：“那好吧，我這就打發(fā)人去找，不就是三百多戶嘛，就算是挨個門找，也得把人找到！”

馬有成想了想，說：“要不就報案吧。”

王香草說：“這時候報案不合適，說不定人嬸子去哪一家串門了，聊得太晚就留宿了。我先差人去找，要是實在找不到再報案也不遲。”

馬有成說：“那好吧，你們趕緊去找吧。”

王香草張羅起來，把仍留在現(xiàn)場的那些人做了詳細(xì)分工，三人一伙，五人一幫，分頭尋找去了。

馬有成心里暗暗折服，看來這個王香草還真有一些能耐，不僅思路明晰、頭腦靈活，并且很有組織才能，連平日里自己都指揮不了的懶漢賴皮都乖乖聽從她的吩咐差使，油生欽佩。

心里也踏實了許多，有了這么多人幫忙，肯定能夠找到。

王香草說：“你別坐在那兒了，快進(jìn)屋吧，院子里寒氣大，會傷了身子的。”

馬有成嘆息一聲，說那個老娘們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呢，哪還顧得上寒氣不寒氣的。

王香草勸慰道：“你可不能老往壞處想，肯定沒事的，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了。”

馬有成搖搖頭，說：“沒那么簡單，這事兒玄乎著呢。”

“你不進(jìn)屋拉倒，我去找人了。”王香草扭頭就走。

馬有成說：“你就別去了，留下來吧。”

“不行，我必須得去，留在這兒心里也安穩(wěn)不了。”

馬有成說：“就讓那些人去找吧，你坐鎮(zhèn)指揮，順便跟我分析一下具體的情況。”

王香草指了指身后幾個老年人，說：“我已經(jīng)跟這幾個長輩說了，讓他們陪著你，我跟崔玉柱他們一個組，去村西那一塊去看一看。”

馬有成擺擺手，說你非要去就去吧，然后爬起來，跟留下來的幾個老人一起進(jìn)了屋。

好幾十號人，整整找了一夜，也沒見李秋菊的人影。

天大亮的時候，馬有成打通了仍在四下尋找的王香草的手機(jī)，說：“算了，別找了，我看沒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