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氣溫沒有京城低，但也是那種濕冷的感覺。

而且山里也沒有通電，只能依靠煤油燈照明。

但林清妍覺得，一家人能圍坐一桌吃飯，便是最幸福的。

桌子上擺的是黑窩窩頭，紅薯，土豆，都是剛蒸出來的，冒著熱氣。

俞晚榕擺著筷子說道：“妍妍，你看你來了，你爸準備的多豐盛，平時這些東西，我們都得省著吃。

像以前剛來的時候，沒有東西吃，我和你爸還挖過觀音土充饑呢，那生產隊的牛都比我們吃的好…”

林清妍聽的一陣心酸，她才知道，她在京城能吃上白面，是多幸運的一件事。

林振風端過來一個小盆：“哎呀，你跟孩子說這干什么，妍妍，別你媽瞎說，我們平時吃的挺好的，怎么也能吃飽，別擔心啊。

來來，看爸爸給你做的什么？”

當他把最后一盆湯放在桌子上時，俞晚榕驚訝了一下。

熱湯里，盛著幾根剁成手指粗細的排骨段。

“排骨？你從哪弄來的？剛才我還以為你就是說說呢。”

“我用采的那些藥材，跟山下的那個獵戶換的，前段時間，他不是打了頭野豬嘛，就跟他換了兩根豬肋骨。”

林振風夾起一塊，放進女兒碗里：“妍妍，你嘗嘗，這邊也沒什么調料，就放了點鹽巴和山花椒。”

從剛才母親的話中，林清妍知道父母在這過的并不好，經常饑一頓飽一頓。

現在她來了，父親還想著法的給她搞來肉吃。

“爸，我吃什么都可以，你不用去求人家。”

現在肉很是珍貴，她不覺得拿那點藥材，人家就愿意換了。

林振風笑笑：“也不算求，他家的孩子正好跟著我學認字，這大隊里的人，對我都挺好的。”

聽到父親這樣說，林清妍心里才輕松一些：“爸，那你也吃。”

林清妍給父親也夾了一塊肉，林振風卻又夾了回去：“爸不喜歡吃，你和你媽吃吧。”

拗不過父親，林清妍只能小口的咬著肉，心里很不是滋味。

俞晚榕倒是吃的愜意：“我跟你爸幾年了，這還是第一次嘗到肉腥。”

林振風放下手里的黑窩窩頭，看了一眼，俞晚榕只好閉嘴不說話。

林振風這才又拿起黑窩窩頭，轉移話題的說道：“對了妍妍，你爺爺的那座四合院被收走嗎？”

林清妍微微搖頭：“沒有。”

俞晚榕接過話：“那街道辦還是挺會辦事的，這肯定是因為顧忌你爸，咱再落魄，那也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比的。”

林清妍輕輕嘆口氣：“媽，可不是你說的那樣，街道辦一直都想趕我下鄉插隊，好收走房子。”

聽到女兒這樣說，林振風猜測到什么。

“這么說，房子能保住，也是陸城幫的你。”

隨著林清妍點點頭，林振風夸贊的說道：“這小子還挺有能耐嘛，等將來有時間了，我必須當面感謝他一下。”

見父親對陸城似乎很滿意，林清妍抓住這個機會，放下筷子說道。

“爸，我這次來，一是看望你們，二就是，想和你們說件事。”

林振風沒有在意的隨口問道：“什么事啊？”

林清妍深吸一口氣：“我和陸城結婚了。”

話音落下，原本啃肉吃的俞晚榕停在那里，包括林振風也是一臉嚴肅。

原本融洽輕松的氣氛，在這一刻變得凝重起來。

俞晚榕頓時沒了吃肉的心思：“妍妍，你跟媽開玩笑呢吧，這種事可別亂說。”

林清妍有些不安的撥動著筷子：“我沒開玩笑，我嫁給陸城有兩個多月了。”

“啪”的一聲，俞晚榕把筷子拍到桌子上。

“結婚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哪能自己做主！”

一看母親發火，林清妍一時委屈的不行。

“媽，我怎么和你商量？我只知道你們大概是在貴城，根本不知道具體位置，每次寄出去的信，我從來沒有收到過。”

“那你也不能嫁給陸城啊！你糊涂了！剛才我念著人家幫助咱，我都沒好意思說，陸家老三那就是個街溜子。

我們家是遭難了，但再落魄，也不至于下嫁到一個工人家庭。”

“媽，你能不能說話別這么難聽，工人家庭怎么了？而且陸城也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現在在鐵路當鐵警，有正式工作…”

俞晚榕不耐煩的擺擺手：“再是正式工作，那也是一個小鐵警，頂天了，將來當個小隊長。

我從小把你培養這么優秀，那是要嫁給干部子弟的，這對你爸的政治前途也有幫助。”

林清妍很不喜歡這句話：“媽，我是一個人，有思想，有感情，憑什么我就得當你們政治前途的犧牲品！”

俞晚榕也急了：“這孩子，怎么說話呢！怎么就是犧牲品了，我不也是為了你好嘛…

老林，你倒是說句話啊，你女兒嫁到工人家庭了，我說老陸家這么好心幫助妍妍，他們這是想攀高枝呢。”

林振風擺擺手，示意俞晚榕不要再說了。

“好了好了，妍妍，你媽是急了點，她也是擔心你。

那個晚榕，你也不要發火，這不是情況特殊嘛，再說陸家又沒有虧待我們女兒，你也應該體會一下妍妍的處境…”

俞晚榕扭過身子，不愿意聽一樣：“你就會和稀泥！好人都讓你當了是吧，合著我操心女兒，還操心出錯來了。”

“你看，我也沒說你有錯…”林振風嘆口氣，轉而看向女兒：“妍妍，陸城那小子對你怎么樣？”

林清妍低下頭：“挺好的，要不是他，我不可能見到你們，也不會留在京城。”

“那就好，陸城對你好，爸爸就放心了。”

俞晚榕瞪了一眼：“好有什么用，妍妍接受的是什么教育，他們倆能有共同話題嗎？”

林振風板起臉：“沒完了是吧，工人家庭怎么了？工人那是為國家建設的老大哥。再說，妍妍已經結婚了，你總不能讓倆人離了吧。”

俞晚榕不再說話，木已成舟，說什么也沒用了。

晚上睡覺，母女倆擠在里面的一張小床上，林振風則是把上課用的桌子拼在一起，臨時當成床鋪。

因為和陸城結婚的事，雖然父親沒有說什么，但母親一直都是持反對意見，打心眼兒里不愿認可這個女婿，導致林清妍很久都沒有睡著。

山里的夜很靜，不知道幾點了，林清妍翻了個身，聽到外面有細碎的聲響。

當林清妍披著外套走出去時，眼前的一幕，讓她瞬間捂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