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墮城是座被風沙啃噬的城。它陷在散靈戈壁邊緣,土坯墻被常年的砂礫風磨得發白,城里找不出一處能穩定聚靈的地方,九成以上的人終其一生都困在鍛體境,是周邊百里出了名的“低修死城”。
城里唯一能稱得上“勢力”的,只有龍天宗。可這宗門也寒酸得很,駐地是山腰幾間補著泥的矮殿,連基礎聚靈陣都撐不起來。宗主卡在感靈境巔峰二十年,始終摸不到聚氣境的門檻,門下百來號人里,能到凝氣境的不過二十余弟子,剩下的,也和城里百姓沒差多少,全是鍛體境的水準。可即便如此,龍天宗仍是塵墮城的天畢竟,它手里握著全城僅有的凝氣境修士。
砂礫風裹著碎石子,撞在辭家破院的土墻上,發出“沙沙”的響,像有人在暗處磨牙。幾個鍛體境族人蹲在門口補農具,錘頭落下的力道總透著虛浮他們不敢抬頭看院中的老槐樹,一年前,那樹下的血漬滲進土里,連風沙都沒刮干凈。
那時候的辭家,還能憑著前任族長(辭源養父)的“半步感靈境”撐些體面。院里的石桌上,偶爾會攤開寫著修煉口訣的紙頁,稀薄的靈氣繞著紙邊轉,惹得其他三族紅了眼。誰都知道,在這靈氣枯竭的塵墮城,“半步感靈境”意味著可能摸到破境的門檻,這份希望,成了殺身之禍。
殺意是在一個風沙最烈的黃昏涌進來的。三族族長帶著人,踩著風撞開院門,凝氣境巔峰的威壓像塊巨石,把院里的靈氣壓得碎成渣。養父剛把修煉筆記塞進木盒,就見刀光刺向辭源那時候的辭源才十一二歲,連最基礎的鍛體境都沒摸到,跟城里普通的孩子沒兩樣,手無縛雞之力。養父撲過去護住他,經脈被震得發麻,血從嘴角滲出來;養母抄起鐵鋤沖上去,卻被一掌拍在胸口,人撞在槐樹上,鋤柄“咔”地斷成兩截,枯葉子落了滿身。
最后,養父倒在槐樹下,手指還死死摳著木盒的邊緣。四族族長圍上來,目光掃過縮在養父懷里發抖的辭源,眼里沒半分忌憚,只有冷漠。“一個連修為都沒有的娃娃,殺了反而臟手。”叛徒(辭家的內鬼,如今的族長)捻了捻指尖的塵土,語氣輕慢,“留著,正好解解悶?!?/p>
他們沒殺辭源,而是把他拖進了后院的地牢那就是個潮濕的石窖,墻縫里滲著水,常年不見光。鐵鏈穿過他的腳踝,釘進墻里,他整個人被吊在半空,腳尖夠不著地。起初,還有下人偷偷塞來半塊干餅,可叛徒很快放了話:“餓不死就行,別給好臉色,一個廢物罷了?!?/p>
折磨就這么慢慢拖了三個月。風沙從通風口灌進來,帶著土腥味,把辭源的嘴唇吹得干裂出血;石墻上的青苔成了他唯一的食物,石縫滲下的水混著泥,喝得他肚子直響。每次地牢門響,他都嚇得縮成一團,進來的人要么踢他一腳,罵句“沒用的東西”,要么就拿著沾了沙的鞭子,輕輕抽在他胳膊上他們根本沒把他當威脅,只把他當成了隨意揉捏的玩物,看著他一點點瘦下去、眼神一點點黯淡,就覺得解氣。
“這娃娃連靈氣都感應不到,留著也沒意思了。”三個月后的一個清晨,叛徒看著地牢里只剩皮包骨的辭源,終于沒了耐心。他揮揮手,讓兩個修士把人拖走:“扔去暗魂森,省得占地方?!?/p>
兩個修士架著辭源,深一腳淺一腳往暗魂森走。越靠近林子,暗霧越濃,風里裹著妖獸的低吼。他們把辭源扔在森邊的枯木下,甚至沒多看一眼一個連修為都沒有的孩子,扔在這里,跟扔塊石頭沒區別,根本不可能活下來。
四族族長站在遠處的沙丘上,看著暗霧漫過辭源的身子,沒人多說一句話。在他們眼里,這不過是處理了一件“沒用的廢物”,連確認死活的必要都沒有。
如今,一年過去,叛徒穩穩坐著辭家族長的位置,拿著從養父木盒里搜出的殘頁,巴結上了龍天宗后勤堂,時不時能從宗門領些修煉物資。辭家表面上還是補農具的窮酸樣,可族里鍛體境高階的修士,已經比另外三族加起來還多。只是沒人再提那個被扔進暗魂森的孩子偶爾有下人私下議論,也只當他早成了妖獸的口糧,誰都沒想起,那個被他們當成“廢物”的娃娃,眼睛里曾藏著怎樣的光。
只有刮大風的夜里,偶爾有老人偷偷說,上個月有個獵戶在暗魂森邊緣撿到半截鐵鏈,上面還沾著暗紅色的血;而當年送辭源進森的兩個修士,一個瘋了,總喊著“看見紅眼睛的小孩在霧里走”,另一個半個月前去森邊撿柴,再也沒回來。
可這些話,沒人敢傳。在塵墮城,“沒用的廢物”,就該永遠埋在風沙里。
暗霧像冰冷的蛇,纏在辭源身上。他摔在枯木下時,意識已經模糊,只覺得腳踝的傷口疼得鉆心那是鐵鏈磨出來的,現在還在滲血。遠處妖獸的吼聲越來越近,他卻連爬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睜著眼,看著暗霧里晃動的樹影,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鬼影。
“不能死……”他的聲音干得像砂紙摩擦,“爹、娘還等著……等著我報仇……”
不知道撐了多久,他忽然聽見一陣“簌簌”聲,不是妖獸的腳步聲,倒像是風吹過干草。他掙扎著抬頭,看見不遠處的暗霧里,隱約露出一角破舊的木屋頂。那是他唯一的希望,他咬著牙,用胳膊撐著身子,一點點往那邊挪,每動一下,傷口就扯著疼,冷汗把單薄的衣服都浸濕了。
木屋比他想象的更破,屋頂漏著洞,門板歪歪斜斜地掛在鉸鏈上,風一吹就“吱呀”響。他扶著門框挪進去,里面空蕩蕩的,只有一張快散架的木桌,地上堆著些干枯的雜草,角落里還放著個缺了口的陶罐。
他癱坐在雜草堆上,背靠著冰冷的木墻,才敢大口喘氣。腳踝的血還在流,他撕下衣角,笨拙地裹住傷口,可布料早就被風沙磨得破破爛爛,根本止不住血。
“為什么……為什么他們要殺爹和娘……”他抱著膝蓋,把臉埋在臂彎里,聲音帶著哭腔,卻流不出眼淚這三個月在牢里,眼淚早就流干了?!拔颐髅鳌髅鬟B靈氣都感應不到,我什么都做不了,他們為什么還要折磨我……”
他想起爹以前教他認字的樣子,娘偷偷給他塞糖的笑容,又想起地牢里的青苔味,叛徒踢在他身上的力道,還有被扔進暗魂森時,那兩個修士嫌惡的眼神。恨意像藤蔓,慢慢纏住他的心臟,讓他連呼吸都覺得疼。
“他們說我是廢物……說我活不了……”他抬起頭,眼里閃著狠勁,盡管臉還是那么瘦,眼神卻亮得嚇人,“我偏要活著……我要活著出去,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沒殺死我……”
他看向角落里的陶罐,爬過去撿起來,發現罐底還剩一點渾濁的水。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水帶著土腥味,卻讓他精神了些?!跋然钪彼麑ψ约赫f,聲音堅定了些,“先找到吃的,先把傷養好……總有一天,我會回去的?!?/p>
風從屋頂的破洞灌進來,吹得他打了個冷顫。他把雜草攏了攏,蓋在身上,盯著門板上晃動的樹影,一夜沒合眼。暗魂森的夜里,妖獸的吼聲不斷,可他一點都不害怕比起地牢里的折磨,比起爹娘死去的畫面,這些,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風沙裹著土腥味,撞在龍天宗的矮殿門板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內門長老盯著桌案上兩塊斷裂的青銅令牌,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令牌上刻著的“凝氣”二字本該泛著淡青色靈光,此刻卻像蒙了層灰,斷裂處還沾著幾絲墨綠色的草汁,那是幽霧草特有的痕跡。
“王浩、林奎兩個凝氣境中期,就去采幾株幽霧草,怎么會連令牌都碎了?”長老的聲音壓得極低,卻藏不住焦躁,“暗魂森外圍雖有低階妖獸,可他們倆聯手,就算打不過也能脫身,怎么會連傳訊的機會都沒有?而且這半年來,宗里弟子去森邊采藥從不出事,偏偏是他們……”
殿外的弟子頭垂得更低,聲音發顫:“回長老,他們出發前說……您卡在凝氣境巔峰要煉‘啟靈丹’突破感靈境,幽霧草是關鍵材料,想多采些回來換修煉資源,就沒等其他弟子同行。我們去霧沼邊搜了,只找到這兩塊令牌,連血跡都沒多少,暗霧太濃,連妖獸蹤跡都看不出來?!?/p>
長老猛地攥緊令牌,指腹蹭過那抹墨綠色草汁,指節泛白他比誰都清楚幽霧草的分量。這草只在暗霧濃郁處生長,葉片中藏著極淡的“靈蘊氣”,是塵墮城少有的助突破藥材,對他這種困在凝氣境巔峰多年的人來說,是煉制“啟靈丹”、打通淤塞靈脈的最后希望。也正因自己的突破全指望這草藥,才默許二人單獨去采摘,可沒料到,竟出了這樣的事。
“再派四個凝氣境弟子,帶上‘破霧符’和‘獸驚鈴’,去霧沼周邊仔細搜!”長老咬牙下令,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重點查幽霧草生長的地方,若發現異常立刻退回來,千萬別往里闖!”
弟子領命匆匆離去,長老卻走到殿門口,望著暗魂森方向出神。他反復琢磨這半年來,去暗魂森外圍采藥的弟子少說也有十幾撥,從沒出過差錯,怎么偏偏王浩、林奎就栽了?是撞上了罕見的高階妖獸,還是……有別的東西在森里?他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儲物袋,里面裝著僅有的三株幽霧草,那是他攢了半年才找到的量,如今卻成了燙手山芋沒有足夠的幽霧草,“啟靈丹”煉不成,他這輩子怕是都要困在凝氣境巔峰。
辭源掌心的噬魂片還殘留著最后一絲淡金色的余溫,那是白日里吞噬的龍天宗胖瘦修士魂息留下的印記。他指尖玄黑泛紅的魂力緩緩收緊,只聽“咔”的一聲輕響,這枚來歷特殊的器物——本是正道長老意外所得、用來收納修煉殘魂的寶貝,卻在長老遭暗算后被邪修強行改造,如今徹底耗盡了靈力,如風化的巖石般碎裂開來,粉末順著指縫簌簌落下,混進木屋地面的干草里,再無半分波動。
它唯一的“戰績”,便是幫辭源吞了那兩個凝氣境中期修士的魂息,讓他穩穩踏入納魂境中期,離更高階的煉魂境又近了一步。誰能想到,如今能凝出實質魂刃的他,曾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若不是當初僥幸撿到一塊破碎的靈魂殘片,意外覺醒了吞魂體質,又靠著那點微弱的殘魂力量狼狽逃脫死劫,他早已成了暗魂森里異獸的口糧。
“倒也算物盡其用?!鞭o源抬手撣了撣掌心的碎末,語氣里沒有半分惋惜。對他而言,這枚改造過的噬魂片不過是過渡的工具,如今他能直接以魂力裹挾魂息入體,這枚失去作用的鐵片,留著反而占地方。他抬腳碾過地面的碎末,目光落在木屋角落堆著的獸骨陷阱上那是用之前獵殺的鐵脊野豬腿骨削成的尖刺,每一根都被他用魂力反復淬煉,尖端泛著冷冽的寒光,足以刺穿凝氣境異獸的皮肉。
想起暗夜幽狼,辭源眼底的寒意更甚。前世被這頭狼咬斷右臂的劇痛還在記憶里灼燒,那時他剛覺醒體質不久,連魂息境都沒摸到,只能看著狼的殘影倉皇逃竄;如今他掌心能凝出實質化的魂刃,指尖劃過空氣都能留下細碎的魂力裂痕,更在木屋周圍布下了三道魂息暗線只要幽狼踏入百丈范圍,他就能瞬間察覺。
他走到門邊,抬手將最后一根粗木抵在門后,又檢查了一遍窗沿下埋著的獸骨陷阱,確認尖刺朝上、埋得足夠隱蔽,才轉身回到篝火旁。納魂境中期的魂力在體內緩緩流轉,修復著白天與鐵脊野豬搏斗時留下的細微傷痕,同時也在不斷壓縮、凝練,為明日的一戰積蓄力量。
“明天天不亮就去寒潭?!鞭o源低聲自語,指尖在篝火旁的地面上畫出寒潭的大致地形,“幽狼白天會在潭邊的石洞里休憩,洞口有藤蔓遮擋,得先用魂刃斬斷藤蔓,再擲出魂索纏住它的后腿這畜生速度快,必須先限制它的行動。”他還記得前世這頭狼左眼瞼下有一道淺疤,那是被感靈境修士飛劍所傷的舊傷,魂息比其他部位弱三成,那將是他主攻的弱點。
夜色漸深,木屋里的篝火漸漸減弱,只剩下跳動的火星。辭源靠在稻草堆上,攥緊拳頭感受著體內奔騰的魂力,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從凡人到納魂境中期,從靠碎魂殘片逃生活命到即將獵殺凝氣境幽狼,這條路他走得滿是血污,卻也讓他愈發堅定:“暗夜幽狼,這一世你是我的‘養料’。吞了你的魂息,我離煉魂境更近一步,到時候,不管是龍天宗還是辭家,欠我的都要一一還回來!”
天邊剛泛起一絲魚肚白,辭源已提著用獸皮包裹的獸骨尖刺,悄無聲息地走出了木屋。暗魂森的晨霧還未散去,帶著刺骨的濕冷,卻被他周身的魂力光暈隔絕在外。他腳步輕快卻不冒進,沿著記憶中的路線往寒潭走去,每走幾步便停下來凝神感知這是他從生死邊緣練出的本能,確保沒有驚動其他異獸,也沒有錯過任何與幽狼相關的蹤跡。
寒潭的輪廓漸漸出現在前方的霧氣中,潭水泛著幽藍的光,周圍靜得只剩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辭源眼底寒光一閃,放慢了腳步,指尖悄悄凝起一縷魂息,朝著潭邊那處被藤蔓遮擋的石洞探去果然,一縷熟悉的、帶著腥氣的獸魂氣息傳來,正是暗夜幽狼!
他深吸一口氣,將獸骨尖刺放在一旁,掌心同時凝出三道魂索,又將玄黑泛紅的魂刃凝聚在指尖。一切準備就緒,辭源猛地身形一閃,如鬼魅般沖向石洞,指尖魂刃狠狠斬向遮擋洞口的藤蔓“唰唰”幾聲,堅韌的藤蔓瞬間被斬斷,露出了洞內那頭蜷縮著的巨大身影。
洞內的暗夜幽狼被驚動,猛地睜開碧綠色的眼瞳,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嘶吼,龐大的身軀瞬間站起,朝著辭源撲了過來。辭源早有準備,側身避開的同時,將三道魂索猛地甩了出去“嗖”的一聲,魂索精準地纏住了幽狼的后腿,魂力瞬間收緊!
“吼!”幽狼疼得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粗壯的前爪狠狠拍向地面,石屑飛濺間,一股刺骨的寒霧從它口中噴涌而出,瞬間籠罩了小半個石洞。這寒霧帶著凝魂的威力,尋常凝氣境修士沾到便會魂力滯澀,幽狼顯然是被逼急了,想靠這招逼退辭源。
辭源眼神一凜,掌心魂力驟然暴漲,玄黑泛紅的光罩瞬間將身體裹住。寒霧撞在光罩上發出“滋滋”聲響,卻始終無法穿透分毫。更關鍵的是,他眉心微熱,吞魂體質悄然運轉那些被光罩擋下的寒霧中,竟夾雜著幽狼逸散的細碎魂息,正被他無意識地吸入口鼻,轉化為自身魂力的一部分。
“還沒完呢!”辭源低喝一聲,趁著幽狼噴吐寒霧后稍顯滯澀的間隙,腳尖在石壁上一點,身形如箭般沖向幽狼。他左手抓過一旁的獸骨尖刺,右手魂刃繼續牽制,對準幽狼左眼瞼下的淺疤狠狠刺去!
“噗嗤”一聲,淬過魂力的獸骨尖刺輕易刺穿了幽狼的舊傷,墨綠色的血液噴濺而出。幽狼痛得仰頭狂吼,掙扎的力道陡然加大,后腿上的魂索竟被繃得微微顫抖。但辭源早有準備,他將尖刺往深處一擰,另一只手直接按在幽狼傷口旁的皮毛上,吞魂體質全力運轉
一股遠比之前修士魂息更渾厚的獸魂之力,順著他的手掌瘋狂涌入體內。幽狼的身軀開始劇烈抽搐,碧綠色的眼瞳漸漸失去光澤,龐大的身軀緩緩癱倒在地。辭源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的魂力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漲,納魂境中期的壁壘被這股力量不斷沖擊,距離煉魂境的距離,又近了一大截。
待最后一絲獸魂被吸收殆盡,辭源才松開手,踉蹌著后退一步。他看著地上幽狼的尸體,感受著體內充盈的魂力,嘴角揚起一抹劫后余生卻又帶著鋒芒的笑:“煉魂境……快了?!?/p>
辭源的狂笑聲在石洞里撞得嗡嗡響,玄黑泛紅的魂力隨著笑聲在周身翻涌,連地上幽狼的尸體都被震得微微發麻。雙眼赤紅的模樣,活像剛從地獄爬回來的修羅,可笑聲還沒落下,腳邊的骨頭堆突然“嘩啦”一動半截獸骨被頂開,一頭巴掌大的小狼崽子鉆了出來,灰黑色的絨毛沾著骨粉,碧綠色的眼瞳惡狠狠地盯著他,喉嚨里發出細碎的低吼,竟是頭迷你版的暗夜幽狼!
“哦?還有個漏網之魚?!鞭o源的笑聲驟然頓住,眼底的瘋狂褪去幾分,多了絲玩味。他俯身看著小狼崽炸毛的模樣,指尖一縷淡青色魂氣隨意甩出:“小畜生,閉嘴。別以為你毛都沒長齊,我就不敢動你?!?/p>
話音剛落,那縷魂氣瞬間化作兩道細索,一道纏住小狼崽的后腿,另一道勒住它的嘴巴,讓它連半聲嘶吼都發不出來。小狼崽拼命掙扎,爪子在地上刨出淺坑,卻怎么也掙不脫魂氣的束縛,只能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瞪著辭源。
辭源懶得跟它計較,轉身抬手對著洞口一揮。納魂境中期的魂力驟然凝聚,化作一道半透明的魂墻,將洞口堵得嚴嚴實實既能擋住外界的干擾,也能防止這小狼崽的動靜引來其他異獸。做完這一切,他才盤膝坐在幽狼尸體旁,從獸皮袋里倒出一堆泛著微光的靈魂碎片。
這些碎片大小不一,有的泛著灰光(是蝕骨鼠的魂息),有的帶著淡綠(是青紋蛇的殘魂),正是他來寒潭路上獵殺的異獸所留。“正好,用你們來鞏固境界,沖一波納魂境后期?!鞭o源指尖一勾,最靠前的三枚碎片便飄到掌心,魂力緩緩注入,碎片瞬間化作縷縷魂息,順著他的指尖鉆進體內。
丹田內的魂力本就因吸收了成年幽狼的魂息而躁動,此刻再融入異獸魂息,頓時像滾油里潑了水,劇烈翻騰起來。辭源趕緊凝神,引導著這些駁雜的魂息順著經脈游走,一點點剔除雜質,只留下精純的力量匯入丹田。
隨著碎片一枚枚被吸收,石洞里的魂力越來越濃。起初只是淡青色的微光,漸漸染上玄黑,最后竟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微型漩渦,將散落的魂息盡數卷入。小狼崽被捆在一旁,看著這一幕,掙扎得更兇,可魂索卻越收越緊,連動都動不了。
“差不多了?!鞭o源突然睜開眼,掌心最后一枚碎片(是頭半步凝氣的鐵脊野豬殘魂)被他猛地按在眉心。這枚碎片的魂息遠比其他碎片渾厚,剛入體便直奔丹田,狠狠撞在納魂境中期的壁壘上!
“嗡”丹田處傳來一聲輕響,壁壘竟出現了細微的裂痕。辭源咬牙,將體內所有魂力盡數調動,跟著那道野豬魂息一起沖擊壁壘。一次、兩次、三次……當裂痕蔓延到整個壁壘時,他低喝一聲:“破!”
只聽“咔嚓”一聲,壁壘徹底碎裂。丹田內的魂力瞬間暴漲,玄黑泛紅的顏色變得更深,連游走的速度都快了數倍納魂境后期!
辭源緩緩吐出口氣,抬手散去周身的魂力漩渦。他感受著體內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嘴角再次勾起冷笑,轉頭看向還在掙扎的小狼崽:“你娘的魂息幫我破了境,你這小畜生,倒也算有點用?!?/p>
說著,他指尖魂氣一收,卻沒解開小狼崽的束縛,反而將它拎起來,丟進獸皮袋里:“先留著你。等我哪天魂息不夠了,你這口新鮮魂息,倒也能當個小點心?!?/p>
石洞內恢復了寂靜,只剩下辭源周身若隱若現的魂力光暈,和獸皮袋里小狼崽不甘的細微掙扎聲。
辭源抬手對著洞口的魂墻虛按,玄黑泛紅的魂力微微波動,那道半透明的屏障便如潮水般褪去,露出外面晨霧漸散的林間。他拎起裝著小狼崽的獸皮袋,指尖魂力掃過袋口,確保不會讓這小東西趁機逃脫,才邁步踏上返回木屋的路。
剛走沒幾步,左側灌木叢突然傳來“窸窣”聲響一頭半大的蝕骨鼠正叼著塊獸骨竄過,顯然是被剛才的動靜驚擾。辭源眼神都沒動,指尖一縷魂氣隨手甩出,精準纏上蝕骨鼠的脖頸,只聽“咔”的輕響,這頭異獸便軟倒在地,一縷淡灰魂息飄出,被他隨手吸入體內?!巴黄坪笃诤?,連魂氣都凝練多了。”他低聲自語,彎腰將蝕骨鼠尸體扔進另一個獸皮袋里這些尸體能剝下獸皮做護具,肉也能充當干糧,不能浪費。
返程的路成了他的“獵場”。遇到盤踞在樹干上的青紋蛇,他魂刃一閃便斬斷七寸;撞見成群的蝕骨鼠,便凝出魂索圈住一片,連殺帶收毫不拖沓。獸皮袋里的尸體漸漸裝滿,袋中小狼崽偶爾會發出細微的掙扎聲,卻被他刻意忽略直到路過一片矮樹林時,小狼崽突然劇烈扭動,袋口的魂氣都被撞得微微晃動。
辭源停下腳步,拎起獸皮袋晃了晃,袋里的掙扎聲頓時弱了幾分。他看著袋口透出的點點綠光,心里忽然冒出個念頭:“這么久以來,我一直孤身一人,連個能使喚的東西都沒有……”前世被背叛、被遺棄的孤獨感涌上心頭,他盯著袋里的小狼崽,眼神漸漸變了,“這小東西是暗夜幽狼的崽子,天賦不差,要是能馴服,倒是個不錯的寵物?!?/p>
可轉念一想,小狼崽親眼看著母親被殺,肯定對自己充滿敵意。他指尖魂力微動,想起吞魂體質的另一個用處能模糊低階魂獸的記憶?!安蝗纭阉赣H被殺的記憶消除,讓它以為從一開始就跟著我。”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便再也壓不住。他摸了摸袋口,嘴角勾起一抹冷冽卻帶著幾分期待的笑:“就這么辦,反正馴服不了,再殺了吸收魂息也不遲?!?/p>
接下來的路,他獵殺異獸的動作更快了,不僅要收集尸體,更想盡快回到木屋,試試消除記憶的法子。等他終于看到木屋的輪廓時,兩個獸皮袋都已裝得滿滿當當,袋里的小狼崽也折騰得沒了力氣,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聲。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辭源先將裝著異獸尸體的袋子扔在角落,才小心翼翼地打開裝小狼崽的獸皮袋。小狼崽跌落在干草堆上,先是警惕地縮成一團,碧綠色的眼睛死死盯著辭源,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可剛想站起來,又因為之前的掙扎耗盡了力氣,癱倒在原地。
辭源蹲下身,指尖凝聚一縷柔和的淡青色魂氣,慢慢湊近小狼崽?!皠e害怕,以后跟著我,有你好處。”他低聲說道,魂氣輕輕落在小狼崽的頭頂,緩緩滲入它的腦海這縷魂氣不會傷害它,只會像潮水般覆蓋住那段關于“母親被殺”的記憶,只留下模糊的“被辭源救下”的錯覺。
小狼崽起初還在掙扎,可隨著魂氣不斷滲入,它的眼神漸漸變得茫然,低吼也慢慢停了下來,最后竟試探性地用鼻子蹭了蹭辭源的指尖。辭源眼底閃過一絲滿意,收回魂氣:“看來這法子管用。”他起身從異獸尸體堆里挑出塊新鮮的獸肉,撕成小塊放在小狼崽面前:“吃吧,以后這就是你的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