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倉庫里的氣氛比前一天還凝重。

林楓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嘴里叼著根沒點的煙，整個人像一截被霜打過的茄子，蔫了吧唧。

趙虎更慘，他幾乎一夜沒睡，眼球里布滿了血絲，正抱著手機，機械地刷新著各大平臺的數據，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審判。

“顧導……”

趙虎的聲音像是磨砂紙，“第二天的預售票房出來了……還，還是三萬……”

這個數字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最后的希望，破滅了。

“知道了。”

角落里，顧徹的聲音平靜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他靠在一堆廢棄的道具上，閉著眼睛，像是在假寐，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看得趙虎和林楓一陣肝疼。

導演這是……徹底擺爛了？

就在這時，一直默默刷手機的道具師張龍，突然“嗷”的一嗓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手機“啪”地一下掉在地上。

“臥槽！臥槽！臥槽！”

他像是見了鬼一樣，指著手機，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小子鬼叫什么！”趙虎被嚇了一跳，沒好氣地吼道。

“分……分……”張龍結結巴巴，撿起手機，屏幕都快懟到趙虎臉上了，“豆瓣！豆瓣出分了！”

“出分就出分，能有幾分？2.0還是3.0？”趙虎不屑地瞥了一眼。

然后，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只見手機屏幕上，《這個男人來自地球》的電影條目下，一個金光閃閃，刺眼到讓他懷疑人生的數字，赫然在列——

9.2！

“九……”趙虎使勁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熬夜熬出了幻覺，“九點二？！”

“我他媽沒看錯吧？！”林楓也湊了過來，看到那個數字的瞬間，嘴里的煙直接掉在了地上。

三個人，三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數字。

評分人數：521人。

五星好評占比：98%！

一星差評占比：1.5%！

空氣，瞬間凝固了。

整個倉庫，安靜得只剩下三道粗重的喘息聲。

九點二分！

這是什么概念？

豆瓣電影Top250的入門門檻！

無數導演窮極一生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現在，就這么……出現在了他們這部首日票房三萬塊的“史詩級大爛片”上？

“刷……刷的吧？”趙虎的聲音都在哆嗦，“顧導，你……你找人刷分了？”

林楓也一臉緊張地看向顧徹。

這可是豆瓣！國內最權威的評分網站，反水軍機制出了名的變態！在這里刷分，不是找死嗎？

“刷分？”

顧徹終于睜開了眼睛，他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刷分多貴啊。”

“我可是一個勤儉持家的好導演。”

他說著，慢悠悠地拿起自己的手機，點開了豆瓣。

評論區，已經炸了。

和昨天小組里的情況如出一轍，短評區幾乎成了大型“自來水”網友的認親現場。

【上帝啊！我愿稱之為近十年最強劇本！看完之后世界觀都被顛覆了！五星！必須五星！】

【本來是陪女朋友走錯影廳的，結果我一個大男人在電影院里哭得稀里嘩啦。友情提示，最后十分鐘千萬別眨眼！】

【三萬票房？9.2分？這簡直是華夏電影史上最大的黑色幽默！所有沒去看的人，你們都欠這部電影一張票！】

【震撼！除了震撼我不知道該說什么！這是一部不需要任何特效，只用對話就能把你釘在椅子上的電影！】

但很快，另一種聲音出現了，并且來勢洶洶。

是陸鳴的粉絲，和聞著味兒趕來的水軍。

“9.2分？你們瘋了吧！這片子買分買到飛起了？”

“笑死，三萬票房，九點二分，平均每個觀眾都是評委是吧？窩嫩疊都沒這么離譜！”

“今年的年度笑話誕生了！建議豆瓣直接給這片子頒個‘最佳刷分獎’！”

“兄弟們，一星走起！把評分給我干下來！絕不能讓這種垃圾污染我們的眼睛！”

轉眼間，評論區就變成了戰場。

無數的一星差評，如同潮水般涌入。

舉報刷分的按鈕，幾乎要被點爆了！

……

與此同時。

光影傳媒，總裁辦公室。

陸鳴的助理小陳，正戰戰兢兢地匯報著最新的網絡輿情。

“陸總……那個……那個《這個男人來自地球》，在豆瓣開分了……”

“哦？幾分？”

陸鳴端著一杯手磨咖啡，心情極好。

他已經能想象到那個2.8，3.1之類的分數了。

小陳咽了口唾沫，聲音比蚊子還小：“九……九點二……”

“噗——！”

陸鳴一口咖啡，直接噴在了面前價值數十萬的紅木辦公桌上。

“你說幾點幾？！”

他猛地站起來，雙眼瞪得像銅鈴，一把搶過小陳手里的平板電腦。

當他看到那個刺眼的“9.2”時，他感覺自己的血壓，“蹭”的一下就上來了。

“刷分！這他媽絕對是刷分！”

陸鳴的臉都漲成了豬肝色，他幾乎是咆哮著吼道：“顧徹這個小癟三！他哪來的錢刷分？！他以為豆瓣是他們家開的嗎？！”

“給我找人！去豆瓣給我打一星！給我往死里黑！”

“我就不信了！三萬塊的票房，還能翻了天不成！”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眼神里的怒火幾乎要噴出來。

一個被他踩在腳底的螻蟻，居然敢用這種方式來惡心他？

不可饒恕！

……

豆瓣總部，技術部。

整個部門的氣氛，緊張得像是在打仗。

所有技術員的屏幕上，都鎖定了《這個男人來自地球》的后臺數據流。

“老大，不行啊！對方的一星攻擊太猛了！評分有下跌的趨勢！”一個戴著眼鏡的程序員急得滿頭大汗。

部門主管，一個地中海發型的中年男人，死死地盯著屏幕，額頭上青筋暴起。

“反水軍系統呢？”他吼道，“都他媽吃干飯的嗎？！”

“系統已經啟動了！正在甄別！”

“甄別結果呢？！”

“結果……”小程序員的聲音帶著一絲詭異的顫抖，“結果是……所有打五星好評的賬號，都是權重極高的真實活躍用戶，IP地址分散全國，毫無關聯，沒有任何刷分痕跡……”

“反倒是……反倒是那些瘋狂打一星的賬號，被系統判定為‘群體性異常行為’，也就是……水軍。”

主管：“……”

整個辦公室，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傻了。

搞了半天，刷分的不是給電影打五星的，而是給電影打一星的？

這他媽叫什么事兒啊！

“老大……現在怎么辦？”小程序員小心翼翼地問。

主管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把所有被判定為水軍的一星差評，全部折疊！評分權重，清零！”

“然后，發布官方公告！”

他一字一頓地說道：“就說，經后臺技術緊急核查，該影片評分數據……無任何異常！”

……

傍晚。

經過一下午的口水戰和評分拉鋸，《這個男人來自地球》的評分，非但沒有掉下來，反而因為大量一星差評被系統判定無效，分數堅挺地穩定在了9.1分。

而就在全網的吃瓜群眾和水軍都吵累了的時候，一條藍底白字的官方公告，出現在了豆瓣的首頁。

【關于電影《這個男人來自地球》評分異常波動的公告】

【今日，我方后臺監測到電影《這個男人來自地球》條目下出現大量異常評分與舉報。經技術部門緊急核查，確認該影片當前所有計分用戶的評分行為均無異常。同時，后臺已對部分被判定為“水軍行為”的惡意差評進行折疊處理。豆瓣電影始終致力于維護一個公平公正的評分環境，感謝大家的監督。】

公告很短，信息量卻堪比核彈。

這條公告一出，全網嘩然！

那些罵了一下午“刷分狗”的網友，直接被這個官方背刺給干懵了。

【臥槽？我沒看錯吧？官方認證，不是刷分？！】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這波是反向操作啊！打一星的才是水軍？】

【我人傻了，所以這9.2分，是真的？幾百個真實觀眾，不約而同地，全都打了五星？】

【這……這他媽到底是一部什么神仙電影啊？！】

輿論，在這一刻，發生了驚天逆轉！

之前，大家都在嘲笑這部電影不自量力，買分買得太離譜。

現在，官方一錘定音，告訴所有人：

這不是刷分！

是這電影，它真的值9.2分！

一個首日票房只有三萬塊的電影。

一部沒有任何宣傳，演員全是素人的電影。

一部被全網群嘲的“史詩級大爛片”。

它的口碑，居然好到了這種地步？

這巨大的反差，像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扼住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無數的樂子人，影評人，以及被勾起了強烈興趣的普通網友，腦子里都冒出了同一個念頭。

臥槽，我倒要看看，這電影是真牛逼，還是那幾百個觀眾集體中邪了！

他們幾乎是同時，拿起了手機，打開了購票軟件。

然后，開始在搜索欄里，輸入那個幾乎已經被時代遺忘的名字——

“星火院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