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風的微博一發,評論區瞬間炸鍋。
三千多萬粉絲,加上無數吃瓜路人,直接把這條微博頂上了熱搜前三。
“風姐V587!終于有大佬出來整治這幫水軍了!三萬票房9.2分,我昨天就說是年度最大笑話!”
“坐等風姐開噴!我已經備好瓜子汽水小板凳了!”
“樓上的別急,風姐的影評一般都得醞釀一晚上,估計明早就能看到一篇萬字長文,把這破電影的底褲都給扒下來!”
“顧徹?不認識。拍這種垃圾電影還敢買分,等著被風姐錘死吧!”
夏晚風看著評論區清一色的支持和叫好,嘴角的弧度越發冰冷。
從業十年,她最痛恨的就是這種資本下場,強行喂屎,把觀眾當傻子的行為。
一部投資三十萬,國慶檔首日票房三萬的電影,一夜之間口碑逆轉,評分飆到9.2?
這種劇本,連三流網文寫手都不敢這么寫!
她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公司,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夏晚風從衣柜里隨手抓了頂黑色的漁夫帽,又戴上一個足以遮住大半張臉的口罩,抓起車鑰匙就出了門。
目標,星火院線,旗艦店。
……
下午兩點。
夏晚風站在星火影院的大廳里,看著自助取票機前排起的長隊,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這不對勁。
今天是國慶檔第三天,按照往年慣例,下午這個時間點,除了幾部頭部大片,大部分影廳都應該門可羅雀才對。
可眼前這景象,比早高峰的地鐵還熱鬧。
更詭異的是,她粗略掃了一眼,發現超過一半的人,手里拿著的票根上,都印著同一行字——《這個男人來自地球》。
“搞什么鬼?這些人……都是請來的群演?”
夏晚風心里升起一絲荒謬感。
要請這么多群演,一天下來花費也不少吧?這三十萬的投資,怕不是全都花在這上面了?
她走到一個角落,在手機上買好了票,然后混在人群中,走進了三號放映廳。
一進去,她又愣住了。
能容納一百二十人的放映廳,上座率至少超過了八成!
放眼望去,黑壓壓的全是人頭。
這他媽……
夏晚風找到自己靠后的位置坐下,心中那股荒謬感愈發強烈了。
她環顧四周,仔細觀察著這些“觀眾”。
有激動地跟同伴安利劇情的學生,有滿臉好奇四處打量的情侶,還有幾個和她一樣,戴著帽子口罩,一看就不想被人認出來的“同行”。
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混雜著期待與懷疑的神情。
這……根本不像是群演。
“有點意思。”
夏晚風抱起雙臂,身體向后靠在椅背上,擺出了一個最舒服,也最利于審判的姿態。
她倒要看看,這部電影,到底給這些人灌了什么**湯。
放映廳的燈光暗下,龍標出現。
電影,正式開始。
……
開場十分鐘。
夏晚風的嘴角,始終掛著一抹不屑的冷笑。
果然不出所料。
一個簡陋到堪稱寒酸的木屋,幾個連二線都算不上的演員,圍著一個壁爐,進行著堪比大學哲學公開課般枯燥的對話。
運鏡?沒有。
特效?不存在。
整個畫面,平得就像一張A4紙。
“呵呵,故弄玄虛。”
夏晚風在心里給出了第一個評價。
用一個“我活了一萬四千年”的噱頭把人騙進來,然后就靠著大段大段的臺詞硬拖時間。
這種粗制濫造的“賽博話劇”,也配叫電影?
她甚至已經開始在腦中構思影評的標題了。
《一場由自大狂導演和面癱演員聯手奉上的催眠盛宴》。
嗯,不錯,夠犀利,夠毒舌,是她的風格。
……
三十分鐘后。
夏晚風嘴角的冷笑,僵住了。
當考古學家丹質疑約翰如何證明自己是史前洞穴人時,約翰沒有拿出任何“證據”,只是平靜地反問:
“如果我告訴你,梵高其實不是割掉了自己的耳朵,而是因為梅毒引起的耳鳴,他只是想把那該死的嗡嗡聲給挖出來,你會相信嗎?”
一瞬間,整個放映廳落針可聞。
夏晚風感覺自己的后背,竄起了一股涼意。
這個角度……太刁鉆了!
它沒有直接反駁,而是用一個更加匪夷所思,卻又在邏輯上隱隱能夠自洽的“歷史真相”,來消解“證明”這個行為本身的意義。
屏幕上,幾個教授的表情變得凝重。
夏晚風的身體,也不自覺地,微微前傾。
……
一個小時后。
夏晚風徹底忘記了自己是來干什么的。
她整個人,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進了屏幕里那個小小的木屋。
她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緊緊地攥在了一起,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她帶來的那個準備記錄電影槽點的小本子,此刻正靜靜地躺在旁邊的空位上,無人問津。
電影里,生物學家哈利質問約翰,作為見證了人類一萬四千年歷史的人,為何眼睜睜看著那么多悲劇發生。
約翰的回答,平靜得近乎殘忍。
“我能做什么?我去告訴羅馬人應該建立共和?還是去告訴西班牙人不要進行宗教審判?他們只會把我當成瘋子,或者魔鬼,然后把我燒死在柱子上。哈利,我只是個過客,一個永恒的旁觀者,我能做的,只是看著,然后記住。”
這段話,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夏晚風的心口上。
孤獨。
一種穿越了一萬四千年時空的,浩瀚如宇宙星海般的孤獨感,瞬間將她整個人吞沒。
她不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影評人。
她和電影里的那幾個教授一樣,變成了一個傾聽者,一個見證者。
見證著一個男人,用最平淡的語氣,講述著一部波瀾壯闊的人類史詩。
……
當生物學教授哈利心臟病發作倒地,當約翰承認剛剛的一切都只是一個“玩笑”,當所有人帶著復雜的心情離去。
當心理醫生威爾,無意中叫出了六十年前,他父親離家出走時,給自己起的化名。
而那個名字,正是約翰幾十年用過的其中一個。
真相揭曉的那一刻。
夏晚風感覺自己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原來……他說的,全是真的。
那個活了一萬四千年的男人,在漫長的歲月中,甚至親眼見證了自己兒子的老去和死亡。
這是何等的臥槽!
這又是何等的悲涼!
片尾曲緩緩響起,空靈,悠遠。
放映廳的燈光,重新亮起。
夏晚風呆呆地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她抬起手,下意識地抹了一把臉。
指尖傳來的,是一片冰涼的濕潤。
她哭了。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眼淚是什么時候流下來的。
她猛地抬起頭,環顧四周。
眼前的景象,讓她再次感到了巨大的震撼。
整個放映廳,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和她一樣,被死死地釘在了座位上,臉上掛著和她如出一轍的,那種混雜著震驚、茫然和巨大悲傷的表情。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起身,甚至沒有人拿出手機。
整個空間,安靜得像一座教堂。
所有人,都在用沉默,向這部偉大的電影,致以最高,也最虔誠的敬意。
……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七點。
夏晚風沒有開燈,也沒有吃飯。
她把自己扔進客廳的沙發里,一坐,就是三個小時。
腦子里,全是電影里的那些對話,那些畫面。
約翰的平靜,教授們的質疑,歷史的厚重,信仰的崩塌,以及那深入骨髓的,永恒的孤獨。
從業十年,她看過上千部電影。
有讓她捧腹大笑的喜劇,有讓她腎上腺素飆升的動作片,也有讓她淚流滿面的愛情片。
但從來沒有一部電影,能像今天這部一樣。
它沒有華麗的特效,沒有曲折的情節,甚至沒有一個像樣的場景。
它只用了一間屋子,幾個人,和一場對話。
就徹底擊碎了她的認知,顛覆了她的思想。
這哪里是什么電影?
這分明是一顆,用思想和哲學鍛造而成的,精神原子彈!
許久。
夏晚風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仿佛要將心中所有的震撼與激蕩,一并吐出。
她拿出手機,指尖顫抖著,點開了微博。
找到自己中午發布的那條,已經被頂上了千萬閱讀量,充滿了嘲諷與輕蔑的微博。
她停頓了三秒。
然后,按下了“刪除”鍵。
緊接著,她打開電腦,新建了一個文檔。
手指放在鍵盤上,沉吟了許久。
最終,她在文檔的最上方,敲下了一個全新的標題。
她知道,當這篇文章發出去,當這個標題出現在三千多萬粉絲的眼前時,整個已經亂成一鍋粥的國慶檔,將會被徹底引爆!
而那個名叫顧徹的年輕導演,他的名字,將會響徹整個華語影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