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在安府里的日子也還算好過,他們雖然是侍夫,但家里的正君從來不屑看他們,也不怎么找他們麻煩、立規矩,再加上他們相貌不錯,家主出手也大方,所以平日的生活開銷遠遠超出了他們該有的份例。
大手大腳慣了,一遭回到本該有的生活,可不就拮據了。
安父態度很明確:“府里侍夫的月錢從來都是有數的,我也未曾少了你們的,但多的,你們也別想。”
“那怎么行!”很顯然,沒達成目的,幾人并不會滿足。
“這府里的哪一點兒不是家主的,你憑什么虐待她的侍夫?”
“虐待?”
安文逸一進來就聽見幾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對著她阿爹口出狂言,這理直氣壯地態度簡直氣笑了她。
要說起虐待,衛家那位正君才是行家。她阿爹就是太心軟、太連善了些,不然滿玄都看看,哪家的侍夫敢這么和正君說話?
“王平,帶著人給他們收拾行李,送去家主如今住的別院。”
本來都沒想起來她吃的這些虧,這些人偏偏要鬧到她跟前來,真是臉給多了!
“不行,你不能這么做?”
“堂堂官家府邸,竟然連侍夫都養不起了嗎?大小姐也不怕傳出去惹人恥笑?”
幾位侍夫自然不愿,他們都不是傻子,要是真的被人送走了,將來想要回來可就不一定是什么時候了。
更何況,他們曾經花費了多少心思才進了這座府邸,可如今家主的心思明顯不在他們身上了,想要回來恐怕比之從前更加千難萬險!
沒理會那些小爹的質問,安文逸直接擺手,對著王平吩咐道:“告訴家主,就問她一句,這天底下有沒有老娘還在,就讓未成家的女兒養著小爹的道理?!?/p>
沒用的廢物!納這么多還養不起,真是……
吩咐完這些,安文逸又對著阿爹恨鐵不成鋼道:“阿爹和他們客氣什么?您是安家正君,這些個不安分的不論是打發到莊子上,還是發賣出去,都不是什么大事,莫要因為這些氣著自個兒?!?/p>
安父對這些不識趣的人也很不滿,更不高興的是因為這起子爛事驚動了他的乖女。因此原本還留有的一點慈悲也瞬間散去,乖女說的不錯,該強硬的時候他就不該手軟!
料理完這些事,安文逸也沒有了emo的心情,回了書房默默溫習起明日夫子的考較。
比起那些摸不著看不見的事,還是明日是否會與夫子的戒尺親密接觸更實際些。
另一邊,衛府,衛惜玉借著劉侍夫要見見外甥女的名頭將劉松德約在了偏廳。
劉松德一進門就見到衛惜玉端坐在側位,低頭垂眸,似乎有什么心事的樣子。
她對這個表弟沒什么感情,不過他雖然是個庶出但也是三品大員家的公子,要是她和尚書府結了親事,搭上線,可以讓她科舉以后的路好走不少,再加上那副皮囊著實驚艷,也就沒反對這樁婚事。
兩人相互見過禮后各自落座。
要不是知道些劉松德私底下的事情,光是憑借面相,恐怕他也會像橙兒一樣認為她是個溫和良善的人。而且劉松德在這個年紀憑借自己的學識考中舉人,就知道她是個聰明有前途的人。除了兩人家世不對等外,絕對算得上妻主的好人選。
但可惜就可惜在,他知道一切,從而看透了她骨子里的虛偽與冷漠。
“表弟最近可好?”
“都好。”
“不知舅舅怎么沒來,不是說想見我?”
“我已叫人去催了,還請劉小姐多等一會兒?!?/p>
劉松德看衛惜玉始終一副淡淡的神情,也覺得沒意思。
這也是為什么衛惜玉有著這幅面容,她也對他沒什么感情的原因。畢竟,沒有哪個女子會反過來遷就男子的道理,更何況還是在她已有合心意的解語花的情形下。
“表弟還是生疏了,喚我表姐就好。”
“劉小姐這不合適?!?/p>
“其實今天請你來就是想和你說說婚約的事,反正你我二人未曾交換聘書,不如就此作罷如何?”
“還請表弟莫要沖動,我家里的那個侍夫就是個意外,除了他,我院里再沒有別人了?!?/p>
“表姐,惜玉并非沖動,只是……表姐已有長女,按理惜玉該向你道聲恭賀的,但你我二人這身份……也委實說不出口。”
衛惜玉一番話說的斷斷續續,前言不搭后語,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傷心在意。
“此事隱瞞與你確實不該,但也請表弟體諒一二。表姐已滿二十,也該有個孩子的?!?/p>
衛惜玉似乎被她說服,理解地點了點頭。
劉松德勾唇,就知道他不會真心想解除婚約。她也是知道衛惜玉在衛府的處境的,他都十七快十八了還未嫁人,除了她,衛惜玉沒有更多的選擇,自然是不會輕易放手的。
恐怕今日鬧這么一遭,也只是想催一催她盡快完婚而已。
考慮到兩人年紀確實不小了,劉松德大方松口:“想是表弟等急了,原想著待我進士及第再來衛府風光下聘書,好給表弟多掙些面子。如今看來是我的不是,沒考慮到表弟的處境。不如過幾日選個好日子,我遣人來下聘書如何?”
衛惜玉被她這幅自以為是的樣子惡心的想吐,但為了退婚順利,他不得不好好哄著她主動退婚。
這世道就是這樣,男子一旦退婚,人們總是不問緣由的詰問男子的過錯。要是得罪了劉松德,她一個惱怒將退婚的事情鬧大,于他的名聲傷害太大了。
他如今已在懸崖邊緣,經不起更多的流言蜚語了。
“表姐這般聰慧上進,將來定能御筆欽點,惜玉自知自己配不上表姐,何況惜玉年歲大了,著實耽誤不得,還望表姐見諒?!?/p>
“如表姐這般人中翹楚,日后定能尋得更合心意的夫郎,惜玉也不忍誤了表姐將來?!?/p>
衛惜玉實在太懂如何拿捏這個女人了,面上一副悵然若失、強掩不舍,但言語里卻是句句為劉松德著想。
劉松德確實被衛惜玉一番唱念做打說的心情舒暢,也覺得他說的話句句在理。
以前沒回過味來,以衛惜玉在尚書府的處境,將來能不能得到尚書府的助力還不一定呢?
更何況比起他來,顯然她那位舅舅更得尚書大人寵愛。有舅舅的枕邊風在,確實沒必要因為衛惜玉而錯過更得力的夫族。
想通了其中的關竅,劉松德只好在心里對一番深情的衛惜玉說抱歉了。
“惜玉不必妄自菲薄,你也是頂好的。但你要確實不愿,那就當這樁姻緣散了也好。表姐也在這里祝表弟日后尋得一個更好的妻主,屆時表姐一定給你添妝?!?/p>
說完就站起身來,深深向他鞠了一躬,終究是我負了他的情深。
衛惜玉用帕子遮住自己半張臉,微不可見地點頭,做足了不舍和低落的表面功夫。
幸好兩家議親的時候沒有立下文書,還有更多的反悔余地。
這是廳里廳外,前未婚妻夫倆難得就這樁婚事達成的一點兒共識,卻是為了掩蓋這樁婚事的存在。
等劉松德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視野里,衛惜玉放下袖子,露出眼底的冰涼,不由嗤笑:
自負多情又虛假偽善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