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沈樂水上前:“我們玉哥兒可是頂好的郎君,安女君可得作首好詩用作開門紅封才行,哥哥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眾人紛紛附和,原本有些凝滯的氛圍也被這么一鬧火熱起來。
最喜歡湊熱鬧的湛楚風從腰間挎著的布兜里抓出一把喜錢,對著攔門的眾位公子笑嘻嘻打著商量:“作詩不急,不急。各位公子們可否高抬貴手,好歹放個縫兒讓我們把喜錢撒出去。”
一個略有些潑辣的公子上前一步:“少耍滑頭!前兒隔壁的曹千戶娶親,都能蹲臺階上扯著頭發現編八句!你家新娘要是連這都要水磨豆腐,干脆趁早回書院啃書去!”
突然幾人身后傳出一句不懷好意的話來:“前街張屠戶娶夫郎都胡謅了句‘金刀剁出并蒂蓮’,這新娘要是輸給了殺豬的,才是讓人笑掉大牙哩!”
知道今日娶親必然有人鬧幺蛾子,眾人一致忽略這句話,早有尊卑的安文逸從善如流上前,高聲吟唱:
“庭前榴火映朱門,階下蘭芝賀客紛。
暫擱湖筆理云鬢,倚遍錦屏待玉人。
菱花偷取春山秀,莫教螺黛誤良辰。
云紋佩壓流蘇軟,玉搔頭綰自出塵。”
不等人反應,安文逸繼續下一首:
“熏風暖,鵲聲頻,畫堂弦管已醺醺。
門外香車系雙壁,鵲橋仙侶待佳期!
啟繡簾,展星輝,執手笑問妝可齊?
莫嗔錦帳催妝緊,琴瑟初調畫眉詞!”
湛楚風悄悄戳了戳兩個舍友的手臂:“嘖,這是咱們文逸妹妹能寫出來的詞?”
安文逸在書院的詩詞可不是這個風格,她的那些詩那叫一個沉穩務實,別說談情說愛了,連點兒悲春傷秋都沒有好吧。
“哎,你們說這叫什么?”
孟則懷,胥瀚宇:“真情流露!”
湛楚風:…這難道不是悶燒嗎?
趁著眾人品味詩詞,安文逸幾步繞過攔路的公子們,順利走到他的新郎面前。
沒理會其他人不滿的驚呼,安文逸看著他身著紅衣端坐在那里,明明來之前想好了說辭,但真正走到這一步,站到他的面前,所有的話都只化作了一句:“玉兒,我來接你回家了。”
衛惜玉蓋著蓋頭,雖然只能看見她的鞋,但他的腦海里已經大致勾勒出了她的樣貌身形。安文逸的容貌無疑是頂尖的,他第一次見她就知道她有多吸引人。
接過安文逸遞來的紅綢,順著她輕柔的力道,跟在她的身邊,一步一步走出深淵,走入光明。
兩人并排站在堂前,聽著衛大人和正君說著吉祥話和勸誡之言,都沒怎么入心。
簡單走了流程,安文逸扶著他上了花轎,她自己則是翻身上馬。
拉著韁繩回頭看了一眼花轎,手一揚,禮樂聲頓起。
一起來的同窗各自掏出一大把銅錢,大方分享著結婚的喜氣。
接到喜錢的百姓也是投桃報李,祝福的話不絕于耳。
一路敲敲打打回到安家,跨火盆,拜高堂,一切都井然有序進行著。
拜完堂,安文逸和衛惜玉被喜公帶著去新房,安文逸先是在喜公的引導下用金鉤挑起蓋頭。
前世她一直對所謂的“新婚是女人最美的時刻”這句話嗤之以鼻,但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燈光格外的偏愛,她覺得這時候的衛惜玉遠超她之前所見。
也不是容貌,而是一種感覺,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喜悅。
兩人一同坐在床上,聽著喜公邊說喜慶話邊在床上撒下各類喜果,花生、紅棗、桂圓等等,兩人衣裳下的手緊緊拉著,雙方都能從對方的力道里感受到緊張。
安文逸暗中用力,把她的小夫郎往后拉了拉,躲過一顆撲面而來的大紅棗。
周圍的發現了這一幕的人都是哄笑出聲,最不著調的湛楚風甚至貼臉開大:“新娘今日可是一改往昔,憐香惜玉的很啊!”
這話鬧得衛惜玉羞紅了臉,不由暗暗嗔怪地瞪了人一眼。
美人嗔怒,也是極好看的。安文逸心想,這具身體不愧是安智行的女兒,好色好似刻在了骨子里,連她都受了影響。
撒帳結束,喜公接過侍從手里的托盤遞到兩位新人面前,唱祝:“金刀剖匏瓞,苦酒釀甘泉。紅線系雙柄,從此共悲歡。”
托盤上是一個匏瓜,被人一分為二,用一根紅色絲帶纏繞連接,其中盛有女兒紅。
女兒紅是這個時代特有的酒,一般是女子出生后由母親親自埋入地下,等待新婚時取出待用。
女兒紅因為是藥酒,所以味略苦。
再加上匏瓜的苦味,寓意新婚雙方同甘共苦。
合巹禮結束,接下來是綰發定鴛盟。
安文逸從喜公托著的托盤里拿起并蒂蓮紋銀剪,輕柔的從衛惜玉的頭上剪下一段預留好的發絲,將其放入金絲楠木錦盒后,剪下自己的一縷頭發。
薄唇輕啟許下承諾:“衛郎青絲若流泉,妻發如藤繞君肩。結作同心千金絡,生生世世系良緣。”
生生世世?
衛惜玉眼眶一酸,他和她真的有這個緣分嗎?
雙手拿起兩縷發絲,衛惜玉鄭重打好同心結,后將其裝入錦囊中,指尖輕撫,柔聲回應:“結發為君侍,白首不相移。愿做青玉案,長伴紫毫筆。”
喜公笑盈盈蓋好裝有錦囊的金絲楠木盒,高聲喝唱:“禮成!”
隨之而起的,是周圍親朋好友的恭賀道喜聲,不絕于耳。
兩位新人手腕交握,相互對望,眉宇間皆是喜意。
笑鬧了一陣,喜公帶人退避,在掩上門前笑著囑咐:“月照雕窗暖,春深錦帳濃。請郎慢解芙蓉扣,莫驚梁上雙棲凰。”
兩人文采都不低,自然聽到了喜公話里的意思。
微微瞧了對方一眼,又不約而同移開,紅霞悄然遍布兩人好看的面容。
“咳,今天都沒怎么吃東西,等會兒我請二哥給你送些吃的來。”
二哥和玉兒比較熟悉,有他陪著,在陌生的地方玉兒應會安心不少。
衛惜玉沒有拒絕,只是叮囑她:“酒物傷身,你少喝些。”
“放心吧,兌了水的。”外邊那么多人,她才不會傻傻的那純就對喝呢。
安文逸擁著人,用力抱了一下:“等我回來。”
白嫩的小手推了推人,“快去吧。”
盡管不舍,安文逸還是順著力道走了。
安清顏制止了他的話,只道:“累了一天了,你快吃點填填肚子。”
昨兒他和哥哥聊天,哥哥說他成婚那天一整天都沒吃東西,整個人餓得不行。
所以等她們這邊一結束,他就帶著早就準備好的吃食過來了。
衛惜玉接過筷子,禮貌道謝:“謝謝二哥。”
安清顏甩著手帕,高高興興應了:“哎!吃了吃了,你別不客氣!”
這聲二哥聽得安清顏神清氣爽,這個新妹夫不錯,比安文逸那個氣死人的家伙懂禮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