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死寂的府邸中真的迎來了轉機。
生病的孩子們高燒逐漸退去,疹子也開始消散,那股一直彌漫的死亡氣息,終于消散了一些。
然而,舊的陰霾剛剛散去,新的風暴便已在暗中醞釀。
周氏一黨的勢力雖然遭受重創,但盤根錯節的根基并未被徹底拔除,他們就像潛伏在陰溝里的毒蛇,趁機吐出最惡毒的信子。
“云漪因為被撤了乳母總管的職務,心懷怨恨,所以放火燒了糧倉泄憤!”
“什么疫病?我看根本就是她勾結了外賊,故意制造的假證據,好擾亂府里的安寧!”
流言像瘟疫一樣迅速傳播,比真正的疫病更能刺痛人心。
夫人憤怒至極,當即召集府里的人到議事廳對質。
議事廳里,氣氛陰森。
夫人端坐在主位上,臉色陰沉得像水一樣。
林醫正生了一場大病,到現在還起不了身,主審的位置就落到了柳五郎肩上。
他穿著一身黑色勁裝,面容冷峻,目光像鷹隼一樣掃視著堂下的每一個人。
周氏的親信劉嫂被人扶著跪在中間,哭得聲嘶力竭,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夫人明察,五郎君明察!奴婢親眼看見,就是云漪!那晚奴婢起夜,看見她鬼鬼祟祟地潛入糧倉,沒過多久,里面就燃起了火光!她就是個善妒的女人,是個惡毒的女人啊!”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在云漪身上,有的鄙夷,有的幸災樂禍。
而她只是低著頭,瘦小的身體在寬大的囚服下顯得更加單薄,好像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
沒有人看到,在她低垂的眼簾下,內心正波瀾起伏。
“如果我說出真相,就能揭穿這背后的陰謀,就能保護那些無辜的孩子……”這個念頭在她心中閃過,純粹而堅定。
識海中,一道微光悄然亮起:【善念澄澈,追求正義破除虛妄,功德 1.5】。
柳五郎冰冷的聲音響起:“云漪,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她慢慢抬起頭,那一刻,所有的脆弱和惶恐都從她眼中消失了,只剩下一種洞悉一切的清澈與冷靜。
她的目光沒有看向主位上的夫人,也沒有看向審問她的柳五郎,而是直直地刺向還在哭鬧的劉嫂。
剎那間,云漪眼前的景象微微一變,一縷幾乎看不見的金光,像蛛絲一樣從劉嫂的眉心延伸出來,飄忽不定。
她心中頓時明白了:這是謊言的痕跡。
“劉嫂,”她的聲音很輕,但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你說你親眼看到我深夜進入糧倉點火,那你還記得,我當時穿的是哪雙鞋嗎?”
劉嫂的哭聲停頓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她會問這么刁鉆的問題,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后咬牙說道:“當然記得!就是你平時最喜歡穿的那雙,藍布繡邊的軟底鞋!”
云漪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輕輕抬起了腳。
大家定睛一看,只見她腳上穿的,是一雙從未在人前露過面的素白麻鞋,極其樸素。
“而且,”她不給劉嫂任何喘息的機會,聲音突然變得嚴厲起來,“事發當晚,烏云密布,大雨將至,廊下屋檐滴水,已經積了三寸深的泥水。如果你真像你說的,在廊下清楚地看到了我,為什么你的鞋底連一點泥星都沒有?”
轟的一聲,劉嫂的腦袋好像被重錘擊中,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嘴唇顫抖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柳五郎目光一凜,甚至不等夫人發話,猛地一揮手,沉聲喝道:“來人,檢查她的鞋底!”
兩名護衛上前,一把按住劉嫂,脫下她的鞋子,高高舉起——那鞋底,果然干燥如新,干凈得好像從未踩過雨夜的泥濘。
真相,已經昭然若揭。
柳五郎眼中閃過一絲殺意,他不再看癱軟如泥的劉嫂,而是轉向夫人,拱手說道:“母親,此事背后必有主謀,兒臣懇請徹查周氏余黨,以正府中綱紀!”
風波暫時平息,眾人散去后,柳五郎獨自站在回廊下,眉頭緊鎖。
府里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正在這時,頭頂瓦片傳來一聲極輕的響動,他警覺地抬頭,對上了一雙幽綠的獸瞳。
墨影矯健的身影蹲在屋脊上,松開嘴,一片指甲蓋大小、染著暗紅血跡的布條,輕飄飄地落在他腳邊。
柳五郎撿起一看,瞳孔驟然收縮。
這布料和花色,分明是周氏那位貼身侍女的!
而那侍女,今晨剛剛被報失蹤。
他下意識地望向柴房的方向。
昏黃的燈光透過窗欞,映出云漪的側影。
她正倚窗而立,手中拿著針線,仔細地縫補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小衣服——那是給大病初愈的阿丑做的。
那份專注與溫柔,和議事廳上的冷靜銳利判若兩人。
柳五郎沉默了許久,喉結動了動,最終只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低語:“這個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注視,柴房里的云漪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頭望來。
兩人隔著幽深寂靜的庭院,遙遙相望。
夜風漸起,吹動廊下的燈籠,光影搖曳,把彼此的表情都隱藏在了昏暗之中。
云漪收回目光,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心口。
識海中,新的選項已經浮現:【心·初級洞察人心(1級)】【體·基礎抗毒(可解鎖)】。
她望著窗外漆黑的夜幕,低聲自語:“下一步……該去查查那口井了。”
窗外,墨影悄無聲息地弓起身子,長長的尾巴在身后輕輕擺動,好像一尊蓄勢待發的黑色雕塑,和它的主人一起,在風雨將至的暗夜里,靜靜地等待著下一個黎明。
夫人的決斷還未傳達下來,整個柳府的空氣,卻比之前更加凝滯,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