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分鐘,小轎車到了解放路。
一看就要到家門口了,暈車的郁松川又行了,支棱著脖子往外看,看到熟人,他伸手打招呼:“嗨,周奶奶帶重孫子呢,賀爺爺,王爺爺下象棋吶……”
司機很懂郁松川,把車速都降了下來,讓郁松川出盡風頭。
前面一群半大小子正在摔煙盒,他喊道:“三石,坤子,建軍。”拼命招人,腦袋都探出了玻璃窗戶外。
一群半大小子扭頭一看,紛紛臥槽,也不摔三角了,拿了自己的煙盒追著車子跑:“川子,司四姐,你們怎么坐上小汽車了?”
這小汽車可是大領導才能坐的。
平時這條街上,一天都遇不到一輛。
郁松川忍著暈車的惡心,故作平淡的說道:“我和四姐救了兩個溺水的,送到了衛生院后。”
小伙伴們可羨慕懷了,恨不得把他拉下來自己坐上去!
郁松川更高興了,這一次的風頭,能夠他顯擺一年的。
他們班里,除了他坐上了小汽車,還有誰?
郁佳佳被他感染,也很高興,趴在窗邊往外看。
轎車停在了四合院門口。
郁佳佳和郁松川謝了司機叔叔,等車子離開,郁松川忍不住干嘔兩聲,他趕緊順了順胸口,在小伙伴們的招呼下,繼續顯擺救人的事跡了。
郁佳佳這會兒是又累又困,先一步回家。
程秀英正在門口織毛衣,看到她一個人回來,她把毛衣針往頭上蹭了蹭,問道:“木桶呢?你哪來的衣服?你別告訴我,這是你買的新衣服。”
郁佳佳:“媽,我和五寶坐小汽車回來的!”
程秀英不信:“說什么夢話呢?木桶呢?要是敢把木桶弄丟了,看我不收拾你?衣服咋回事?”她放下毛衣針,盯著郁佳佳。
郁佳佳感覺程秀英耐性告終,準備上手打她,她加快語速道:“媽,這衣服是衛生院的曹主任送給我和松川的。我倆在水庫里撈了兩人,救活后送到衛生院。”
程秀英臉色巨變,伸手拉著郁佳佳,一巴掌拍在她背上,吼道:“你們下水庫撈人?不要命了?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啊?”
郁佳佳尖叫:“媽媽媽,你輕點,你要打死我啊。我不能見死不救啊?我們從小就會游泳,沒事沒事。”
“有事了就回不來了!”程秀英拎著郁佳佳進屋,“水庫里的水鬼找替身呢,你們把人救了,水鬼要是盯上你們可怎么辦!”
郁佳佳:“???媽,你咋能搞封建迷信啊,這話可不能說。”
這啥年代啊,被人聽到了,那還得了。
程秀英是真急了,才會口不擇言,她道:“到底怎么回事兒?五寶呢?”
郁佳佳:“司機叔叔開著小汽車送我們回來,三石他們都看到了,五寶正在門口玩呢。”又把救人的事情說了一遍。
等程秀英知道徐靜秋的腳被卡在了石頭里,更覺得渾身冒涼氣,她拉著郁佳佳進了西屋,掀開她衣服,身上白白嫩嫩的,沒有什么鬼印子,她稍稍放心,“你趕緊去換身衣服,別穿病號服了,晦氣。等會兒去你姥姥家。”
郁佳佳被這么扒拉,敢怒不敢言,也不明白這個時候去姥姥家干嘛,“媽,我們下水救人的時候,東西全被人偷走了。我們釣的那條兩三斤重的大鯉魚被偷了,我的包也被丟了,徐姐姐的東西也沒了。”
程秀英心疼的直抽抽,“哪個不要臉的畜生玩意兒,這時候還想著偷東西。徐姐姐就是淹著的?”
郁佳佳點頭,程秀英:“你趕緊換衣服,我去喊五寶。”
郁佳佳先找了針,把郁松青給她撕爛的衣服縫好,換上以后,郁松川也被程秀英喊回家了。
郁松川一到家就小聲嘀咕:“媽,那水庫里去年淹死了兩小孩,今天是找替死鬼呢。結果找的替死鬼被我和四姐給救活了!我覺得渾身冒冷氣,是不是被水鬼盯上了?咱們去我姥姥家吧,讓太姥給我和四姐摸兩下吧!”
郁佳佳:……
行吧,難怪程秀英火急火燎的要去姥姥家,這是真怕有臟東西啊。
程秀英掀開郁松川的衣服,上上下下的看了兩遍,又摸摸他腰上的一片淤青,“是不是這兒涼啊?這是被臟東西摸了吧。你趕緊把這身晦氣的衣服換了,現在就走。”
郁松川扭頭看自己的腰,一片淤青,就跟鬼捏的一樣!他更覺涼颼颼的,必須趕緊給太姥看看!
郁佳佳:“那就是磕著碰著的淤青,媽,松川,你倆別搞封建迷信,給人聽到了不得了。”
程秀英收拾了一個菜籃子,把那條腌上的鯽魚放進去,掛在車把上,郁松川和郁佳佳一起坐在后座上。
程秀英跟鄰居王大媽道:“嬸子,等松青爸回來了,你跟他說一聲,我回趟娘家。”
王大媽立刻答應。
等程秀英騎著自行車出了四合院,路上碰到了不少人,都在問郁松川和郁佳佳坐小汽車回來的事情。
程秀英很享受這種眾人吹捧的感覺,放在平時肯定要在這里和人嘮嗑了,但現在她惦記著事情,就想趕緊回娘家。
出了解放路,程秀英道:“你們把事情仔仔細細的講一遍。”
郁松川把事情講了一遍,講的很詳細,只省略了他們用鯽魚換麻花、綠豆糕、蘋果、大棗的事情。
幸好中午都吃了,不然就到了小偷嘴里!
可見這好吃的,就得趕緊吃到肚子里,不然不定到誰嘴里呢。
“這小偷最好別被我知道,不然我打死他。媽,你說小偷會不會跟徐大力有關系啊?他昨天偷聽咱們說話,知道我跟四姐今天去釣魚了。”
程秀英覺得還真有可能,“別讓我逮住這混賬玩意兒!”又追問:“救上來沒氣了?又被你們救活了?你們還有這本事。”
郁松川:“我是沒有這本事,是四姐厲害。他們當時被救上來以后臉色都青了!”
程秀英心道四丫還有這本事?以前真的小看了這悶不吭聲的女兒,她又問道:“知道那徐姐姐是個什么背景嗎?”
救都救了,還損失了一條兩三斤的大鯉魚,不能什么好處都不撈點吧。
這還冒著被水鬼盯上的風險呢。
郁松川知道程秀英想聽啥,他道:“兩人都在機關大院住著!穿的氣派,手腕上都戴了梅花牌手表呢,也不知道手表進水了會不會壞。還準備了好多吃的,麻花、綠豆糕、雞蛋糕、蘋果、大棗!這么多的東西,都被小偷給順走了!一點都沒有留!”
程秀英:“你們回來的時候,他們呢?”
郁松川:“還在醫院,徐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不太好。”
程秀英:“還懷著孕呢?那往水邊湊個什么勁啊。希望孩子能平安。”
郁松川和與郁佳佳也不知道兩人是怎么從水庫邊掉下去的,難道兩人都不會水?
也不一定,因為淹死的都是會水的。
程秀英心里有譜了,覺得兩孩子也是時來運轉了,竟然能有這機緣,如何把事情給利益最大化?能不能趁機給自己升個職,給四丫撈個工作?
不行,不能眼皮子太淺,得長期維護著。
得讓他們主動給四丫找工作。
真要是有本事,找工作就是灑灑水的事情。
郁松川‘臥槽’一聲,一把撈住往一邊歪的郁佳佳,“這都能睡著?”
郁佳佳就著郁松川的手,睡得更香了。
程秀英回頭一看,罵了句:“跟個豬一樣能吃能睡,多大的心啊。”
她雖然在罵,但她臉上是帶著笑的。
哪個孩子好,都是老郁家好。
郁松川:“四姐今天累的夠嗆,不說下河救人,就是按心臟就特別累,要把胸口按下去,幾乎是一秒兩次,連著按了四五分鐘,中間不能停歇,停下來,他們可能就沒命了。我力氣大,都覺得累。四姐力氣小,全靠堅持,等把人救醒以后,四姐手都在抖,路都走不動了。媽,四姐是咱們家最善良最單純的,你以后對四姐好點吧。”
程秀英氣笑了:“我對她怎么不好了?缺她吃缺她喝了?我還供她讀了高中,你看看誰家女孩子能有這待遇。”
郁松川趕緊打住:“媽最好了,是咱們四合院最好的媽媽!誰家有咱們家平均學歷高!媽,我以后肯定給你考個大學!”
程秀英冷哼一聲,轉彎時,覺得自行車卡了一下,朝著溝里竄去,她反應巨快,硬是拉著車子回來了,卻眼睜睜的看著四丫五寶栽進了滿是草叢的溝里。
程秀英:……
“咋回事,還往溝里栽啊?不會跳下來啊?下面要是懸崖,也要往下面蹦啊?”
郁佳佳睡得正香,一下子懸空,下一刻墜落,臉頰胳膊被劃傷,痛的她尖叫,一睜眼就看到自己在草闊子里,底下壓著郁松川,手一摸,黏糊糊的,都是淤泥,她倒吸一口涼氣,趕緊從郁松川身上爬起來,下一刻,她再次尖叫,“啊啊啊啊,誰摸我腿。”
郁松川:“啊啊啊,鬼啊。”扯著郁佳佳瘋狂往上爬。
郁佳佳這會兒真感動了,真是好弟弟啊,逃跑都沒有忘記她,明天還給他買棒冰。
程秀英是真害怕了,趕緊去撈兩孩子,兩孩子跟泥猴子一樣,渾身臟兮兮的,滾了一層泥漿,特別狼狽。
郁松川大喊大叫:“鬼摸我腰了,啊啊啊啊,媽媽媽,咱快走,快去姥姥家,我想太姥了。”
一陣風吹來,吹得玉米簌簌作響,郁佳佳都慫了,抱著郁松川和程秀英的胳膊,“還摸我小腿!”
程秀英真懷疑是被水鬼給纏住了。
她汗毛倒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莫名其妙啊,她車子怎么就卡頓了?兩孩子怎么就跌進去了。
她罵罵咧咧:“他娘的,我不管你是什么玩意,別舞到我跟前來,我人都不怕,我能怕你這玩意兒?”
她騎上車,郁佳佳和郁松川也趕緊爬上后座,程秀英一蹬自行車,車子一下子就竄了出去,郁佳佳遲疑道:“松川,你覺得摸你的手溫不溫?我怎么覺得有點溫熱的,是不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