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山辭覺得,自己大概是穿書界最沒出息的那個。
別人要么逆天改命,要么拳打反派,而她,漆山家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小姐,唯一的“金手指”似乎是個人見人愛的“戀愛腦”被動技能——
容易對美好的人和事物心生好感。
但好在,她腦子足夠清醒。
就像此刻,此刻,她正站在自己畫廊舉辦的開幕酒會上,黑色的長發慵懶地披在肩頭,一身簡約而不失設計感的白色禮裙,完美勾勒出她的身段。
她端著香檳,冰藍色的眼眸含著恰到好處的笑意,與來往的賓客寒暄,內心的小本本卻忙個不停:
“唔,這個像溫潤如玉的學長型,加分;
那個是痞帥不羈的野狼款,也不錯……”
然而,這份欣賞在她看到角落里的某人時,戛然而止。
亓官祀。
他獨自倚在一幅巨大的抽象畫前,利落的黑發有幾縷垂落額前,與周遭的浮華格格不入。
他穿著簡單的黑色襯衫,袖子隨意挽至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
他什么都沒做,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同一件充滿力量感的裝置藝術。
而他的眼神,正一瞬不瞬地凝望著她。
那眼神太復雜了,像是穿越了無盡時空的疲憊旅人終于找到了綠洲,帶著失而復得的珍重,更帶著一種幾乎要將她靈魂都灼穿的、深不見底的恐懼與偏執。
漆山辭心頭莫名一悸,冰藍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疑惑。
這位亓官家的大少爺,也是業內炙手可熱的建筑設計師,她自然知道。
但他此刻的眼神,實在有些……過于沉重了。
她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假裝去欣賞旁邊的畫作,腳步卻悄悄挪向了相對安靜的露臺。
晚風帶著初夏的微涼,吹散了她頰邊一絲熱意。
她剛松了口氣,一個略顯殷勤的聲音便在身后響起。
“漆山小姐,怎么一個人在這里?是不是里面太悶了?”
一位自開幕就試圖與她攀談的某科技公司小開跟了過來,語氣帶著刻意的熟稔。
漆山辭轉身,臉上掛著禮貌而疏離的微笑:“王總,我透透氣就好。”
對方卻得寸進尺地靠近一步:“那我正好陪你說說話……”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攥住了他的手腕。
亓官祀不知何時出現,如同沉默的幽靈。
他甚至沒看那人,深邃的榛褐色眼眸只死死盯著漆山辭,仿佛在確認她的完好無損。
“滾。”
聲音不高,卻像是淬了冰,帶著一股從尸山血海里浸淫出的戾氣。
那位王總臉色一白,手腕上傳來的劇痛讓他毫不懷疑對方能輕易捏碎他的骨頭,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消失在露臺。
空氣瞬間凝滯。
漆山辭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亓官祀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籠罩,后背抵上了冰涼的欄桿。
他雙手撐在她身側的欄桿上,將她困于方寸之間,灼熱的呼吸拂過她的發頂。
他低下頭,那雙狼一般的眸子緊緊鎖住她,眼底翻涌著墨色浪潮。
他的指尖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輕輕拂過她剛才被靠近的那邊手臂。
“他碰你了?”
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一種讓漆山辭無法理解的、劫后余生般的恐懼。
“……沒有。”
漆山辭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充滿侵略性的姿態弄得有些懵,冰藍色的眼睛里寫滿了無辜與錯愕,
“亓官祀,你……”
“為什么對他笑?”
他打斷她,執拗地追問,目光像是要將她釘在原地,
“剛才,在里面,你為什么對他笑?”
漆山辭愣了三秒,隨即恍然。
原來是因為這個?
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緊繃的下頜線和眼底幾乎要溢出來的不安與占有欲,她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
莫名的、被人在乎的心動。
她穩住心神,發揮自己“反矯情達人”的本色,伸出纖細的食指,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
“亓官設計師,你這問題問得……很像某些不太體面的酷壇子成精哦。”
她歪著頭,冰藍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流轉著狡黠的光,
“我的‘人見人愛’被動技能呢,它比較博愛,看到順眼的,自動就會啟動友善程序。
這你也要管?”
她試圖用輕松的語氣化解這過于緊張的氣氛。
但亓官祀沒有笑。
他只是更深地望進她的眼睛里,那目光沉重得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管。”
他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喙的偏執,“以后,只對我一個人笑,行不行?”
漆山辭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這要求霸道得離譜,可配上他那雙藏著無盡痛苦和懇求的眼睛,她拒絕的話竟然卡在了喉嚨里。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換個策略。
她踮起腳尖,主動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能清晰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和他眼尾那顆為他平添妖冶的淚痣。
她伸出手,輕輕拽住他襯衫的領口,迫使他再俯低一些。
“亓官祀,”
她放軟了聲音,帶著點蠱惑的意味,冰藍色的瞳孔里漾起促狹的光,
“你這么大動干戈,該不會是……”
她故意停頓,欣賞著他驟然屏住的呼吸和更深邃的眼眸。
“……在吃醋吧?”
亓官祀的身體明顯僵住。
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帶著小貓般狡黠笑意的臉,感受著她身上淡淡的、如同初雪般的清冷氣息,腦海里卻瘋狂閃過無數個破碎的、血色的畫面——
那些她在他懷中失去溫度的、重復了九十九次的結局。
每一次,他都來不及。
唯有這一世,他必須抓住。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翻涌的情緒被強行壓下,只余下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
他順從著她的力道,額頭輕輕抵上她的,鼻尖相觸,呼吸交融。
“是。”
他承認得干脆利落,嗓音沙啞,“我吃醋。”
他捧起她的臉,指腹摩挲著她細膩的皮膚,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所以,漆山辭,”
他看著她微微睜大的、如同冰川湖泊般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鄭重,
“給我個名分,讓我可以名正言順地……
吃一輩子醋,行嗎?”
露臺的風溫柔拂過,吹動了她的發絲,也吹亂了她內心那本清晰無比的評分表。
漆山辭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深邃眉眼間的偏執,他笑容里只為她存在的溫柔,都像一張無形的網。
她明知靠近他可能是一場危險的沉淪,但她的“被動技能”在此刻瘋狂運轉,而她的理智,竟然第一次沒有立刻站出來反對。
她好像……
真的要被他眼中那片深海的漩渦,吸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