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豬只是第一步,豬斷氣后,開膛破肚,把肉沿著骨頭割下,但又要確保骨架的完整。
等到霍儼州把釀白酒的人帶來時,林潯已經把豬給處理好了。
殺頭豬可不是小事,哪怕是膀大腰圓的屠夫,也會被累得夠嗆,林潯此時也有些狼狽,外套脫了,發絲黏在額頭上,臉上滿是血和汗珠。
但她毫不在意,揮舞著手里的屠刀,“你快進去試試,如果不行,我再想辦法拆掉兩根骨頭。”
霍儼州看著這樣的林潯,眼里滿是驕傲,他想家屬院的那些人真的沒說錯,他的媳婦真的很厲害。
他走過去試了試:“不用拆了,再拆怕引起懷疑。”
林潯第一次覺得太高了也不是好事,要是霍儼州能矮個十公分,都會好受很多,幸好現在天氣還不熱,不然更難受了。
“你腰上的傷沒問題吧?”林潯有些擔心,霍儼州腰上的傷雖然結痂了,但到底沒恢復多久,而且這次比不上從前出任務,一個戰友都沒有,他只能一個人帶著傷過去。
霍儼州搖了搖頭,很快,霍大哥走了過來:“已經和釀酒的打好招呼了,他不敢不配合,但是時間差不多了。”
那邊的人會提前過來拿酒,現在就得過去了。
林潯只好壓住心底的擔憂,把配置好的藥粉放在霍儼州手里:“到時候見機行事,一定要小心,我等你回來。”
霍儼州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請領導放心,考核還沒通過,我肯定爭取提前回來!”
他低聲道:“不過,如果這次圓滿完成任務了,我能直接申請通過考核嗎?”
林潯還來不及說什么,小梁就過來了:“需要幫忙嗎?”
林潯只好咽下沒能說出口的話,冷靜的開口:“要,霍儼州你先躺進去,小梁你幫我壓著豬背,我開始縫合。”
為了不被發現,林潯給豬開膛破肚的傷口盡可能的窄,而且靠近側邊,等霍儼州進去后,還要縫的再小一些。
接著把豬側躺著抬上板車,有傷口的那一邊壓在下面,再用酒缸進行遮掩,做好這一切,林潯問霍大哥等人是否隱蔽。
霍大哥他們走過來看了好幾眼,甚至還上手摸了摸,都有些不敢置信:“小潯,你要不說我真的猜不到這里面還藏著個人。”
林潯知道那些人警惕性比較高,所以特意沒有動豬皮里面的那一層肉,這樣才逼真,可相應的,里面的霍儼州會更難熬。
“行,那就走吧。”
釀酒的人推著板車走了,在他身后不遠處,小梁幾個悄悄的跟著,他們要埋伏在村子里,等待支援。
中午一點,局長終于回來了,跟著他一起的,還有二十名從縣里趕過來的公安。
霍大哥跟眾人說了一遍計劃,等到三點,離趙熙所說的婚宴還剩下一個多小時時,霍大哥點點頭,所有人跟著沖了出去。
看著坐在輪椅上,久久注視著窗外的霍大哥,林潯無聲的嘆了口氣。
經過小溪的這件事,她才終于明白霍大哥年紀輕輕能當上副局長,究竟有多優秀。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霍大哥應該穿著制服,意氣風發的沖在最前面,而不是只能被困在輪椅上……
不過好在小溪已經找到了,只要這次行動順利結束,昔日滿目瘡痍的霍家就終于能團圓了。
傍晚時分,林潯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很大的動靜,她飛快的跑到門外,就看到了那道無比熟悉的身影。
滿身血污,但依舊挺拔如松。
“霍儼州!”
林潯直接跑了過去,拉著霍儼州的手仔細檢查:“怎么樣?沒事吧?一切都還順利嗎?”
霍儼州的眉頭下意識皺了皺,又很快松開:“當然順利,你看這是誰?”
在他身后,趙熙走了出來,看向林潯的眼里滿是感激,她剛想說什么,就被林潯制止了,林潯也同樣激動,但這里明顯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進去,進去再說。”
到了公安局,林潯才知道真相遠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殘酷。
除了趙熙和趙珍珠以外,被拐賣到村子里的女同志還有十個!而且這里面大部分都是城里來的。
以趙友根和大隊長為首的趙家村眾人,從七年起就開始拐賣城里的女同志,對她們用藥、毆打,逼著她們嫁到大山里的村子去。今天趙熙去的那個村子還只是其中之一,七年里加起來,趙家村從周邊各地拐賣的婦女至少有三十個。
為什么要特意找城里女同志呢,因為那些賣家覺得城里的女孩聰明優秀,更能生兒子,將來還能考大學,當狀元。
所以城里女孩的“聘禮”也更高,一個至少要七十塊,農村那些姿色比較好的女孩就便宜一些,五十。
但不管是城里還是農村的,嫁過去后至少都要伺候一整家男人,有些家里窮的,甚至兩家合伙買一個。
趙熙當年失憶后被趙友根帶回去,見趙熙姿色好,又失憶了,趙友根就欺騙她是趙家人,為了把她賣個好價錢,趙友根還去縣里的回收站弄很多課本過來,給趙熙學,未來好給她營造一個假學歷。
眼看著趙熙越學越好,出落的越來越水靈,簡直比那些城里的女同志還標志,趙友根十分滿意,對她的態度也很好,仿佛一個真正的父親。
但誰知趙耀祖那邊出事了,趙耀祖是趙友根唯一的兒子,趙友根精心培養他,還送他去縣里上學。
趙耀祖上高中時,喜歡上了一個女同志,兩人原本準備結婚的,可突然那個女孩就失蹤了,趙耀祖一直在找她,連自己的學業都荒廢了。
一次偶然,趙耀祖迷路后,不小心闖入了山溝里的村子,當時正值冬天,村里的男人都出去打野豬了,趙耀祖找不到人問路,本來想沿著原路往回走,卻正好在河邊,遇到了自己失蹤許久的心上人。
只是曾經那個漂亮又明媚的女孩,現在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她嫁給了三個男人,流產了四次,終于生下了一個兒子。
趙耀祖要帶她走,但女孩知道男人們快回來了,他們一起走是走不掉的,就讓趙耀祖先把孩子帶走,她留下來拖延時間,等明天村子里的男人們再出去打野豬時,趙耀祖再來接她。
兩人約好時間,趙耀祖承諾他一定會過來。
可等他帶著孩子回家后,突然聽到趙友根喝多了跟人聊天,吹噓他這些年賺了多少錢,從趙友根的嘴里聽到女孩的名字時,趙耀祖才明白,當年拐賣她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親!
劈天蓋地的恨意快要將他撕碎,就在他想直接沖進去,質問趙友根為什么要這么做時,里面的趙友根又開口了:
“這些都是次等貨色,要說最好的貨色,還得是我家那閨女,她可是京市來的大小姐,她親哥可是西北軍隊當官的!”
趙友根的聲音越來越小,趙耀祖有些聽不清,正準備湊近一點時,突然,房間里的孩子哭了起來。
“什么聲音?!”
趕在趙友根出來之前,趙耀祖飛快的抱著孩子跑了,此時他知道,孩子和趙熙都不能再留在趙家村。
他想找大隊長開封介紹信,讓趙熙去西北找她親哥,他想如果真像趙友根說的那樣,趙熙親哥在部隊當官,肯定有辦法救他們。
但大隊長那天剛好不在,趙耀祖知道時間來不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偽造了大隊長的字跡寫了一封介紹信,又讓一旁的趙珍珠幫自己把大隊長的公章偷了過來。
趙熙在前往西北前,一直以為趙耀祖帶著孩子去了西北,可她不知道,趙耀祖在回家后,趙友根就拿著錢來找他了。
趙友根知道他這些年都在找那個女孩,他怕趙耀祖真的發現不對勁,就拿著錢想讓趙耀祖去公社買個房子,找個城里的媳婦。
看著那些錢,趙耀祖氣血上涌,他從前就覺得家里很奇怪,他爹游手好閑還喝酒,地里的活都不怎么做,但偏偏家里條件很好,時不時就能吃肉,甚至比一般的縣城家庭都要好。
可是如今他才知道,這些錢是怎么來的!
他終于忍不住了,沖著趙友根大聲理論了起來,他想勸趙友根去自首,配合公安把那些被拐賣的女孩給解救出來,但趙友根腦子里只有罪行被戳破的慌亂。
眼看著趙耀祖不管不顧的要去找公安,趙友根本就喝了酒,一個刺激下狠狠的推了趙耀祖一把,頭撞上桌角的那一瞬間,趙耀祖死了。
趙友根殺了自己的親兒子,悲痛之后,更多的是后怕,他想把這個罪名都推到趙熙身上,因為趙耀祖已經知道了他拐賣婦女的事,說不定趙熙也知道了,正好能借這個名義把趙熙給處理了。
他把趙熙罵了一頓后,就去聯系賣家,可誰知等他回來,趙熙已經不見了蹤影。
后來是趙珍珠主動坦白后,他們才知道,趙熙去了西北。
可是具體是西北哪里,就連趙珍珠也不知道,他們也不敢正大光明的去找人。
趙珍珠本來就不是大隊長的親閨女,她也是從城里拐來的,但可能是迷藥用多了,她腦子變得有些癡呆了,賣不到好價錢,大隊長就把她養在身邊,想著等腦子好點了能賺更多的錢。
發生這事后,大隊長怕她走漏風聲,就緊急把她嫁了。
這些事,都是趙友根被抓后主動交代的,趙熙作為關鍵性證人,此時還在做筆錄。
霍儼州說完,林潯除了無窮無盡的憤怒以外,還有個疑問:“趙友根知道小溪的身世?那當年小溪的事根本就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