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男人叫劉三亮。
“劉副主任,我是來找胡主任的。”孫書記指著林潯道,“這是小林,她醫術很厲害,我準備推薦她來獸醫站上班?!?/p>
劉三亮原本不耐煩的神色,在看到林潯后,立馬變得色瞇瞇了,這么好看的女同志,他怎么從來沒見過?
他瞇著眼:“你說這女同志會醫術,還是獸醫?孫書記,你該不會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了吧,這嬌滴滴的樣子,哪里像能做獸醫的?”
孫書記被他一懟,有些不爽,這個劉三亮,仗著他舅舅是革委會的,越來越囂張了!
“人不可貌相,小林同志確實有本事,我們農場的羊都是靠她才避免的損失?!?/p>
劉三亮冷哼一聲:“你口說無憑可不算,當獸醫也是要治病救命的,可你看看你找來的人,像是會治病的樣子嗎?這要是招進來,只會壞了我們獸醫站的名聲!”
“趕緊走吧,我們獸醫站可不歡迎花瓶!”
劉三亮故意這么說,就是想讓林潯下不來臺,讓她明白,想進獸醫站,就必須先討好他劉三亮。
至于怎么討好嘛……這女同志長得可真帶勁,勉強可以做他的女朋友,等他玩膩了,再把她給甩了。
“你!”孫書記氣得不行,林潯一把攔住他,“算了書記,咱們先走吧?!?/p>
她一眼就看出劉三亮是個什么貨色,這種人,沒必要和他浪費時間,另外想辦法聯系胡主任就是。
正當兩人準備出門時,突然門口闖進來一個人:“快!來個大夫,我們隊里的母牛難產了!”
??墒沁@個年代的重要財產,一頭牛的價值比三頭羊還要高,哪怕是劉三亮也不敢怠慢,“哪有大夫,清河牧場夜里被狼偷襲了,大夫全往那邊去了!”
“那你來啊!你可是副主任,再不動手,這母牛和牛犢就要一尸兩命了!”
劉三亮冷汗連連:“我、我……”
他是副主任沒錯,可是他能進來全是靠裙帶關系,連牛的公母都分不出來,怎么接生??!
“這怎么辦!這可是我們大隊最后一頭母牛了!”村民簡直焦頭爛額。
院子里的母牛此時虛弱地跪在地上,腿下羊水混著鮮血,已經流了一地,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人不忍道:“都這樣了,估計也活不成了,要不直接殺了吧,好歹給個痛快啊。”
村民牽著繩子,聞言直接哭了出來:“不能殺??!我養了它三年,好不容易才養這么大,求求你們,來個人救救它吧!”
村民嚎啕大哭,他是真的舍不得,這些年把這頭牛養大,他成天起早貪黑,費心費力,現在這牛在他心里已經和自己孩子差不多了,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孩子去送死,他怎么忍心?
林潯面露不忍,剛想走過去,孫書記連忙攔住她:“小林,你別沖動!”
不是他不愿意讓林潯幫忙,只是給牛接生實在太過危險了,生產中的牛容易發狂,加上體型大,隨便撅一蹄子那就是巨大的沖擊。就好比農場之前的獸醫,就是被母牛踢成了骨折。
更何況這還是一頭難產的母牛,攻擊性只會更強,林潯這小身板,被踢一腳就不是骨折的事了,說不定直接丟了半條命!
而且看這母牛的情況太糟糕了,很可能治不了,到時候沒救活,只會給自己惹得一身騷。
林潯明白孫書記的意思,可她當獸醫,不僅是為了賺錢,更是喜歡這份工作,她相信萬物有靈,動物和人一樣,也有努力生存在這世界上的權利。
如果因為害怕惹火上身就置之不理,那她和里面的劉三亮也沒什么區別。
她對著孫書記搖搖頭,來到母牛身邊,這時的母牛已經很虛弱了,大眼里滿是悲慟,仿佛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死亡。
“你是誰?你是新來的獸醫嗎?”村民眼里燃起一絲希望。
屋子里的劉三亮立馬喊道:“你是傻了吧?就她這樣像哪門子獸醫?你可別病急亂投醫!”
看著過于柔弱的林潯,村民眼里的光又迅速消失了。
林潯置若罔顧,伸手摸了摸母牛的肚子:“還有救,小牛犢還活著。”
村民一愣:“真的?”
“對,我不能說百分百,但至少有九成的希望?!绷譂÷曇衾餄M是鎮定,“你如果愿意相信我,從現在開始,一切都聽我的?!?/p>
母牛難產,一般是因為胎位不正,這頭母牛也是如此。
林潯讓村民把母牛綁好,確定它不會暴動發狂傷到自己之后,才走到牛身后,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了一大跳——
母牛尾巴下面還有一條小尾巴!
周圍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
“嚯!這條牛怎么有兩條尾巴啊?這不會是個妖怪吧?”
“瞎說什么,那是小牛犢的尾巴!”
“尾巴都出來了,這牛犢肯定沒救了。”
母牛生產和人是一樣的道理,正常情況是頭先出來,其他部位出現那都是難產,而且這牛犢的尾巴已經冒出來一會兒了,說明一直卡著,只要缺氧五分鐘就會窒息而亡。
村民嚇得站都站不住了,但林潯分明看到母牛的肚子在動,說明小牛還活著,還有救!
林潯看向村民:“快去準備干草和水,喂給母牛!”
接著看向孫書記:“我需要一雙手套,橡膠的!”
“好!”兩人飛快地跑進公社開始找東西,劉三亮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你們在干什么!這是場部的辦公室,你們不準亂闖!”
村民直接踹了劉三亮一腳:“滾吧你!連接生都不會的庸醫!我馬上就去領導那里舉報你!”
村民這會兒已經急紅眼了,他一想到自己的牛要死了,劉三亮卻連一點草都舍不得,越想越氣,又踹了好幾腳,把劉三亮痛得齜牙咧嘴。
一旁的孫書記看到這一幕,也上去偷偷補了兩腳,一邊踢還一邊嘀咕:“這一腳是我的,這一腳是幫小林踢的!”
林潯還不知道孫書記幫自己報了仇,她現在要開始正胎位。
戴好手套后,她就直接將手伸入母牛的產道內,找到牛犢的屁股,一點、一點地將那正對著產道口的屁股往里推。
小牛尾巴也慢慢往回縮,徹底消失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震驚了:“好家伙,真給塞回去了!”
“安靜!”孫書記大聲道,嘈雜的人群立馬鴉雀無聲。
林潯屏住氣,母牛體內的手緩慢移動,開始尋找小牛的后腿,而后進行逆時針旋轉。
怕給母牛造成二次傷害,林潯的動作很輕,但又必須抓緊時間,因為牛犢隨時都有窒息的風險,兩重壓力下,心臟緊繃,大冷的天,林潯額頭上冷汗連連。
終于,小牛的兩只后腿全都來到產道處,她深吸一口:“母牛吃完干草了嗎?”
村民大喊:“吃完了!”
吃完了就有力氣了,可以開始正式生產了!
林潯沉聲:“來四個人,按住母牛,不要讓它亂動!”
人群中立馬沖出來四個人。
林潯看向孫書記:“書記,你戴上手套,抓住小牛的兩只后腿,慢慢地往外面拉,聽我的指揮,我讓你停你就停?!?/p>
孫書記:“好!”
林潯的手依舊在產道內,她拖住牛犢的腹部,以此來保護產道,另外一只手在母牛的肚子上按摩,這樣能刺激母牛摧產。
按了差不多五分鐘,吃飽有力氣的母牛開始向下使勁,產道也跟著收縮,林潯連忙開口:
“開始!拉——”
林潯一聲令下,拽著后腿的孫書記開始往外用力。
“慢點慢點!”林潯有條不紊地指揮,當牛犢的后腿拉出去差不多十厘米時,她迅速讓孫書記停下,等兩個呼吸恢復血流,再繼續拉。
就這么往返三次,突然,寂靜的人群中突然爆發出尖叫:“出來了!頭出來了!”
因為是后置位分娩,小牛犢的頭是最后出來的,在牛頭冒出來的那一刻,林潯動作飛快地擦干凈小??诒堑酿ひ海娔款ヮブ拢∨i_始掙扎了起來。
“動了!還活著!牛犢還活著!”
“我活這么久,還是第一次看到倒著也能生下來的牛犢子?!?/p>
林潯把牛犢放在母牛的眼前,已經精疲力盡的母牛掙扎著抬頭,緩慢地舔舐著小牛犢的皮毛。
古話說“天生牛犢不怕虎”,和人不一樣,哪怕是差點窒息而亡,被母親舔著毛,小牛犢很快精力充沛了,搖頭晃腦的,還用自己粉色的小鼻子不停地供著身下的干草。
看到這一幕,村民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一邊擦眼淚一邊大喊:“同志!謝謝你!今天要不是你,我的牛就保不住了!”
激動的不止是村民,那些原本只是過來湊熱鬧的人,這會兒也驚訝得不行,他們屬實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瘦弱又漂亮的女同志竟然這么厲害,怎么之前從來沒見過她?
“同志,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們家需要獸醫可以來找你嗎?”
“還有我,我家的兩頭牛也快要生產了,你是在公社上班嗎?”
這邊基本每家每戶都養了牲畜,俗話說,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這話不僅針對人,連牲畜也是如此,尤其是入了冬之后,生產困難,很可能會難產,一尸兩命,這時有個好的大夫就顯得無比重要了。
一旁的劉三亮看到這一幕都快要氣死了,這些人都瘋了嗎?像林潯這樣的花瓶,能順利接生只是運氣好而已,還想來公社上班?除非她好好伺候他,不然她連公社的大門都別想進來!
他大聲道:“誰說她在公社上班了?只要我在,像她這種人永遠都別想來公社上班!”
“那你現在就可以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