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袁雅晴不止身上涼了,就像整個人跳進了冰窟窿里,一顆心都拔涼拔涼的。
但很快她就安慰自己,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明明已經和徐志成成功圓房了,那渾身不可忽視的酸痛,床單上的鮮血,難道都是假的不成?
庸醫!這真是個徹徹底底的庸醫!
可惜這會兒燈光太暗了,她沒有看清楚那人的臉,不然她非得去舉報他不可!
袁雅晴在心里狠狠地罵了一陣,她認定了剛剛那老頭是在說謊,剛準備繼續往前走,經過一間辦公室時,突然聽到有兩個小護士在悄悄討論中醫的事。
“我聽說今天過來檢查的右派里,有一位很厲害的中醫,還是京市過來的,你說我能不能請他幫我娘看看病?”
“你可千萬別這么干!那可是右派,要是被發現了,你工作都保不住了!而且誰說中醫有用?我覺得西醫比中醫管用多了,生病了吃個藥打個針就好,哪像中醫,還要喝那么多苦藥!”
袁雅晴的臉色變得煞白。
她其實也知道,但凡是右派,即便來醫院檢查,那也是被人押著的,不會像剛才那個老大夫那樣,大半夜了還能在醫院里來去自如。
所以剛才那個老人,肯定不是護士口中“很厲害的中醫”,他就是個庸醫,他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但這一刻,袁雅晴心里還是突突地挑著,莫名其妙變得慌張了起來,她裹緊身上的衣服,看著燈光昏暗的走廊,突然沒了找徐志成辦公室來一發的性子,飛快地回了家。
狠狠地拍響了門,“媽!媽!”
蔡金花被她喊醒,臉拉得老長:“喊魂啊!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
袁雅晴一把抓住她:“媽,你之前不是說認識一個中醫嗎,你帶我去看看吧!”
現在很多中醫被扣上了帽子,但也有一些躲過了一劫,只是不敢大張旗鼓地行醫了,必須有人介紹過去,才會幫忙看病。
蔡金花就認識這么個中醫,這人其實是村里的赤腳醫生,但因為會一些求子的藥方,所以很受一些老婦人的追捧。
蔡金花之前也想帶袁雅晴過去的,可后來林潯去醫院舉報,還差點令徐志成丟了工作,她就不敢搞這些了。
現在聽到袁雅晴這么說,她皺眉道:“不行!萬一又被林潯那個賤人知道了,說我搞封建迷信怎么辦?”
袁雅晴忙道:“咱們現在都搬出家屬大院了,還怕林潯做什么?而且咱們可以趁著晚上去,偷偷的。”
“媽你難道不想抱大孫子嗎?咱們馬上就要回家屬院了,只要我懷孕了,肯定能讓林潯羨慕死,讓她下不來臺!”
現在出血熱已經爆發了,按照袁雅晴的想象,這個功勞肯定是非徐志成莫屬,過不了幾天,就能風風光光的重回家屬大院。
要是能懷上孩子,可不就能更加風光?狠狠地打林潯的臉!
這話正好說到蔡金花心坎上去了,點點頭道:“行,那我明天晚上就去找那個大夫,安排好了之后,再帶你過去。”
……
另一邊,趙世文順利地完成了最后一次針灸,小燕眨了眨漆黑的眼睛,望著頭頂,語氣里滿是興奮:“光!姨,有光!”
她之前也能看到些許光影,但特別模糊、朦朧,今天雖然還是不能看清,可明顯能感覺到光要強烈了許多。
就好像她漆黑的世界里,終于被照亮了,雖然還只是小小的一個角落,卻也令小燕激動不已,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
林潯沒想到見效這么快,驚喜無比:“真的?真的能看見了?”
別說她了,就連霍儼州都不淡定了。
趙世文笑道:“沒那么快,現在還只是把毒素都給逼出來了,之后還要繼續服藥,不過情況確實會越來越好的。”
話落下,霍儼州突然對著趙世文深深地鞠了一躬:“趙老先生,您對小燕的再造之恩,對整個霍家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日后不管有什么吩咐,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義不容辭。”
霍儼州不是那種會說漂亮話的人,甚至還有些沉默寡言,但他做出的承諾,卻帶著格外令人心安的力量,哪怕是和他不熟的人,也會毫不遲疑地去相信他。
趙世文擺擺手:“你與其謝我,不如謝謝小林,霍家小子,你也是運氣好,娶了個這么好的對象。”
霍儼州嘴角露出笑意,深深地看了林潯一眼:“您說得對,小潯是我媳婦兒,我當然會報恩。”
怎么報恩?
老話說得好,救命之恩都要以身相許,林潯對他們霍家可不只是簡簡單單的“救命之恩”了,所以不只是身,就連整顆心,他都要報答給自家媳婦。
林潯看了看霍儼州,雖說這人說的話表面上沒什么,但她總感覺話里有話。
而且他干嘛又要叫她媳婦?上次可以解釋為口誤,那這次呢?
不過現在不是琢磨這個的時候,林潯問道:“那之后的藥膏,需要些什么,我們現在就去準備。”
趙世文讓林潯把紙筆拿出來,寫了一大堆草藥的名字,“別的都好說,就是這麝香和鐵皮石斛,你們得費點心思了。”
天然麝香極其寶貴,品質越好,越是價值連城,鐵皮石斛需要野生的,這種草藥生長于懸崖峭壁之上,少見,采摘更是無比困難,被稱為“藥中黃金”。
霍家的地位,趙世文是清楚的,但現在很多名貴的中草藥都被毀了,想買都買不到,“其實也有替代的藥物,只是效果沒那么好,這兩種藥到了后期才用得著,你們先找著,實在不行,只能換了。”
但眼睛是一輩子的大事,誰愿意用替代品來增加風險?
林潯在心里琢磨著要去哪里找藥,回去的路上,發現霍儼州神色有些不好看,就問他怎么了。
霍儼州捏著方向盤,“我知道鐘家有麝香。”
鐘家?
想到鐘樂樂對霍儼州遮都遮不住的心思,林潯有些遲疑:“那你?”
“我會跟媽打電話,讓鐘家開個價。”
林潯點頭:“好,那我明天先去買其他的藥材。”
第二天,林潯一大早就去了草藥站,買了其他需要的草藥,這些藥貴的便宜的都有,但都比較常見,多花點錢就買到了。
接著,她就去了醫院,想看看趙世文的檢查結果,鄭院長道:“老師的身體就是虧空的太嚴重了,需要慢慢養著,還有慢性肺炎,肝和胃也有問題。”
他嘆口氣道:“我已經準備了一些藥,但不能一次性帶過去太多,容易被人發現,小林,之后能不能麻煩你隔一段時間就給老師送點藥和物資?”
“沒問題,我正好有借口,過去還是比較方便的。”
林潯又把找藥的事說了出來,鄭院長到底是醫院院長,人脈足,說不定可以找到。
鄭院長很豪爽地表示:“行,我會給認識的幾個老朋友打電話,一有消息我就告訴你。”
“那就太好了,謝謝您。”
今天是滅鼠的最后一天,有了部隊的參與,加上公社的各種宣傳,這次滅鼠的效果十分顯著,基本沒有新感染人群的出現。
醫院的治療也走上了正軌,鄭院長還特意從京市醫院借了好幾臺醫療設施過來,五天后,大部分病人都痊愈出院了。
由出血熱引起的動亂這才告一段落,慌亂結束后,就是例行的論功行賞,因為有部隊的參與,也為了之后的除四害活動預熱,常師長特意讓文工團進行表演,表演完后,再進行優秀同志的表彰。
表彰大會是在公社的禮堂里開的,因為不僅是公社,整個軍區醫院都參與了進來,工作人員加上他們的家屬,還有部隊的少數戰士們,人數太多,也只有公社的禮堂才能裝得下。
袁雅晴和蔡金花身為徐志成的家屬,自然也能去。
這些天,徐志成依舊沒有回來,袁雅晴心里惴惴不安,晚上做夢都是趙世文的聲音。
但可惜那個村里的赤腳大夫走親戚去了,現在不在家,她連問都沒人問。
好不容易終于等到了論功行賞這一天,袁雅晴這才打起點精神來,在她看來,醫院碰到的老大夫很可能是庸醫,但徐志成立功那可是板上釘釘的!
今天這場表彰大會,徐志成絕對是最大的功臣,說不定還會當場宣布他成為主任的消息,她一定要打扮得隆重些,讓所有人都羨慕她這個主任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