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淑芬拎著今天買的雪花膏走進了巷子。

“淑芬回來了！”

“淑芬今天出門買東西啦！”

“今兒去哪玩了？”

“今天沒去挑糞嗎？對嘛，你早就應該好好歇歇了。”

看著下班后巷子里搬著板凳坐著的一堆人，錢淑芬笑著回應鄰居的好意：

“是啊，今天沒去上班，快冬天了，一到冬天我這手就要長凍瘡，所以買了點蛤蜊油。”

“聽說你們家衛國今個沒上班，腿摔斷了？”

“是啊，我今白天還在醫院陪他呢，他起夜不小心摔著了。”

宋衛國這么個好面子的人不會把昨晚的事兒說出去，而錢淑芬就更不會了，她只會在眾人面前樹立自己的正面形象，但是形象真假你別管。

林淑芬拎著東西推開門，還沒進堂屋就看見自己那兩個兒子和一個閨女坐在空蕩蕩的桌子旁邊直勾勾的瞪著剛回來的自己，旁邊還坐著趙為民。

還沒到堂屋，宋宏偉就先忍不住了，

“媽，你怎么變得這么自私啊？一點都不為我考慮，我都要跟盼娣結婚了，你請她爸媽吃飯不是應該的嗎？還弄這一出干嘛啊！”

“錢淑芬，你今天是瘋了吧？把秋燕和孩子逼回家了不說，今天一天沒做飯，自己還一個人跑到國營飯店吃飯，你還有沒有當媽的樣子啊？”

“對啊，媽，我好餓啊，我明天就要去學校了，你不給我弄點好吃的補充營養就算了，還讓我餓肚子。”

錢淑芬還沒進屋就聽到了一堆抱怨。旁邊趙為民一言不發但是心里十分得意。

無視所有人，錢淑芬在廚房井邊打了盆水回到自己屋，關上門洗臉涂雪花膏。

宋宏偉看著自己媽無視自己，心里不滿，追到西屋把門推開，

“媽，你到底要干嘛啊，你先把四十二塊錢給趙叔啊。”

一盆洗臉水迎面潑到宋宏偉臉上，

“怎么，你還分配起我的錢了？你那么大方你怎么不自己給啊？你在電廠一個月不還有三十多塊錢的工資嗎？”

“我都給盼娣買衣服皮鞋了。”

錢淑芬想用搪瓷盆砸爛宋宏偉的頭，又怕搪瓷盆被砸壞，順手抄起昨晚砸宋衛國的實木凳子狠狠往宋宏偉身上砸去。

“媽，嘶——你居然真的砸我，我還是不是你最疼愛的小兒子啊？”

看著自己親媽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那凳子甚至想往自己頭上砸，宋宏偉是徹底怕了，

“媽，別打了，這錢我自己出還不行嗎？”

宋宏偉撒腿就往前院西廂跑，翻出了錢就肉疼地遞給了趙為民。

說時遲那時快，錢淑芬一個箭步如飛上前一把搶過趙為民還沒拿熱乎的錢。

不等所有人開腔，又直接跑到宋宏偉屋里把他所有私房錢一把揣上衣內兜里。

“媽，你怎么拿我錢啊！！而且那四十二是我給趙叔的。你想錢想瘋了吧！”

錢淑芬憋著一肚子怨氣，剛到家就聽了子女七嘴八舌的牢騷，這會又被正面攻擊，頓時炸了，一巴掌狠狠抽在宋宏偉臉上。

“我養你這么大一分錢沒見著你的，為了一個還沒進門就開始啃咱家的趙盼娣，你大方地很呢！”

“老娘養你這么大，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們幾個拉扯大，緊著你們吃緊著你們喝，一分錢沒見著，整天還要聽著你們的牢騷。”

“老娘欠你們的嗎？嚎嚎啥？你爸媽還沒死呢，就孝敬起別人爸媽了是吧？你要真是有勁沒處使，你明天就別上班了，去醫院把你三哥換過來，好好孝順孝順你自己爹。”

“腦袋上面掛倆蛋，只會睜眼不會看，那趙盼娣長得丑，個子低，隨他爸頭發少，家里窮，你看還沒結婚他爸就開始打秋風，他們家啥都不多，就壞心眼子多。”

“那么多好看的你看不上偏偏選了個最丑最壞的，你真是狗愛吃屎，啥東西都想往家叼。”

一旁的趙為民剛想反駁...

“看什么看？？死老頭子，我們家該你的啊？我是你爸還是你媽，問我要上錢了？還不走留在這里準備干嘛？是想吃屎嗎？死禿子！”

錢淑芬一邊罵著，一邊去拿墻角糞桶里的攪屎棍，剛想往趙為民身上戳，

只見趙為民屁都不敢放一個，一溜煙人就跑沒影了。

錢淑芬還嫌不過癮，追著他跑了出去，邊追邊罵。

“你個臭不要臉的，來我們家打起秋風了，再讓我看見你，我去你們家門口敲鑼打鼓，讓你鄰居看看你是個啥東西，一把年紀丑的要死，整天還想的怪美，咋不美死你這個死禿子，我看你就是虧心事辦多了，掉成了個死禿子......”

趙為民聽著身后的咒罵，跑的更快了，這怎么跟宋宏偉說的不一樣啊？錢淑芬不應該是個任勞任怨的老黃牛嗎？

見人走遠了，錢淑芬并沒有停止咒罵，轉戰屋內，對著幾人就是噴。

宋宏明對他媽罵他弟的話都有些聽不下去了。

“媽，別罵了....”

“媽？誰是你媽？我不是你媽！要吃要喝占便宜想起來我是你媽了？你媳婦打我的時候你咋不想著我是你媽？”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當了你這個白眼狼的媽！！！”

“全家就你是最大的害群之馬，娶回來一個攪屎棍，生出來四個白眼狼。”

“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給你喂大，我看你真是屎和尿吃多了，滿腦子都是糞。”

“我把你養大，給你供了出來，給你娶了媳婦，現在還要給你伺候幾個小的，你念過我一句好嗎？”

“宏偉啊，去你大哥屋里頭，不管是存折還是錢，都給我翻出來，我不只收你一個的。”

被罵懵了的宋宏偉聽見她媽的話，打了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后就開始高興，原來不只是收自己一個人的錢，耶耶耶！！！太好了！！

當宋宏明下意識想去攔的時候，只聽見他媽爆出了猛料。

“你跟李秋燕結婚你立不起來，是不是我拿錢給你看的病？治了好幾年！”

看著東西屋墻頭露出的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熱鬧的人頭，又聽見他媽的話，宋宏明只覺得整個人都炸了，生怕他媽說出更多秘密，自己就沒法見人了，于是趕緊出聲阻攔。

“媽媽媽，別說了，我交我交。”

“媽，大哥居然有這么多錢。”

說著，宋宏偉把存折遞給了錢淑芬。

打開存折一看，里面居然有三千二百三十五塊六，有零有整。現金不多，一百零二塊錢。

“我為了養你們這一大家子起早貪黑一分錢沒落著，前兩年我生病沒錢讓你們幾個拿錢沒一個人出，都說沒錢。”

“別人我不說了，老大啊老大，你今年都28了，你跟你媳婦一個是中學主任一個是醫院護士長，雙職工家庭，當時你跟我說沒錢我信了。”

“結果這是什么，你跟你那黑心媳婦從家里每一個人身上摳肉拿油，把你弟弟妹妹們的東西也往你們屋里搬，是不是？”

聽了這話，堂屋里的宋宏偉和宋宏月看向他們大哥的目光瞬時變了。

“早知道你這么沒良心，當初我就應該讓你爹把你射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