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太原,唐王府。
那扇被李存孝一腳踹得稀爛的大門,已經被連夜換上了新的。
但那份刻骨銘心的恥辱,卻如同附骨之蛆,深深烙印在了每一個李家人的心上。
書房內,氣氛壓抑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啪!”
一聲脆響!
一只上好的青瓷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瞬間四分五裂!
李淵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雙目赤紅,狀若瘋虎!
“秦牧小兒!”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啊!!!”
他如同困獸一般在書房內來回踱步,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本王戎馬一生,何曾受過這等奇恥大辱!”
“當著滿城權貴的面,搶走本王的女兒。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啊?!”
一旁,李建成和李元吉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唯有次子李世民,依舊垂手而立,面色平靜,只是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不時閃過一絲精光。
李淵猛地停下腳步,一拳砸在桌案上!
“最該死的!”
“我們與突厥交易戰馬之事,乃是絕密中的絕密!經手的都是我李家心腹!”
“那封信,怎么會落到他秦牧的手里?!”
這個問題,如同魔咒一般,這三日來,日夜折磨著他。
他想不通!
到底是哪里出了紕漏?!
李淵喘著粗氣,眼神中充滿了怨毒與困惑。
“說什么秀寧是他的勤務親衛?”
“放他娘的屁!”
“我李淵的女兒,金枝玉葉,會去做他一個武夫的勤務兵?”
“這廝,分明就是看上了秀寧!”
“他就是想用這個借口,強搶我女兒!”
就在這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唐王息怒。”
裴寂緩步走了進來,臉上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李淵看到他,怒氣稍稍收斂,但依舊沒好氣地說道。
“息怒?裴先生,你讓本王如何息怒?!”
“我李家的臉,都被那秦牧小兒踩在腳底下摩擦了!”
裴寂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須。
“王爺。”
“依臣之見,此事……未必是件壞事。”
“哦?”
李淵眉頭一挑,眼神銳利地看向裴寂。
“此話怎講?”
裴寂不緊不慢地分析道。
“王爺您想,那秦牧為何如此行事?無非是仗著兵強馬壯,又有陛下撐腰,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
“他越是如此囂張跋扈,關隴的各大世家,便越是同仇敵愾。”
“他這一鬧,反倒是幫我們把所有世家,都推到了同一條戰線上!”
“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李淵眼中的怒火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思索。
裴寂見狀,繼續說道。
“再者,既然那秦牧看上了秀寧小姐,我們也正好可以順水推舟,化被動為主動。”
“他不是要搶人嗎?”
“可以!”
“但總得有個名分吧?總不能讓他白白搶了去吧?”
“我李家的女兒,就算是嫁,也得明媒正娶,八抬大轎,聘禮更是一樣不能少!”
“如此一來,我們非但沒有損失,反而還能從他秦牧身上,狠狠地敲下一筆來!”
李淵的呼吸漸漸平復下來,他皺眉道。
“可……秀寧畢竟已經許給了柴家……”
裴寂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
“王爺,事到如今,您覺得秀寧小姐還能嫁給柴紹嗎?”
“就算柴家肯,天下人會怎么看?他柴紹的臉面還要不要?”
“依臣看,不如從族中選一位庶女,嫁給柴紹,也算全了兩家的情面。”
“至于秀寧小姐,她現在這個樣子,恐怕也只有那秦牧敢要了。”
“正好,讓建成、世民、元吉三位公子,去向其他幾家世家提親!”
另一位謀士劉文靜也在此刻上前一步,拱手道。
“裴先生所言極是!”
“王爺,您想,各大世家與那楊廣早已是水火不容。”
“如今秦牧是楊廣的女婿,在他們看來,便是一丘之貉!”
“我們李家,被秦牧如此羞辱,正是他們眼中最堅定的盟友!”
“此時我們上門提親,對他們而言,無異于雪中送炭,是結成反楊聯盟的最好契機!”
“他們,豈有不應之理?”
聽完兩位謀士的分析,李淵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
他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眼中閃爍著名為“野心”的火焰!
“哈哈哈哈!”
李淵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暢快與得意!
“好!好一個化被動為主動!好一個聯姻世家!”
“有二位先生輔佐,何愁大事不成!”
裴寂與劉文靜立刻躬身行禮。
“唐王才是天命所歸的中興之主,我等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就在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李世民,忽然開口了。
“父親。”
李淵看向自己的二兒子,眼神中帶著幾分考校。
“世民,你有何看法?”
李世民目光沉靜,緩緩說道。
“父親,二位先生的計策雖好,但孩兒有一點不解。”
“秦牧手握我李家通敵的鐵證,這可是能讓我李家萬劫不復的把柄。”
“他為何沒有第一時間,將此信呈給楊廣,以邀天功?”
“反而,是拿這封信來威脅我們,僅僅是為了換走二姐。”
李世民抬起頭,眼中精光爆射!
“可見,他秦牧與楊廣,并非一條心!”
此言一出,裴寂和劉文靜的臉上,同時露出了驚嘆與贊許之色!
裴寂撫掌贊道。
“二公子一語中的!老夫佩服!”
“沒錯,不管他們翁婿之間有何算計,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裴寂的臉色重新變得凝重起來。
“他秦牧,終將是我們爭奪天下的最大敵人!”
李淵重重地點了點頭,一股梟雄霸氣油然而生!
“說得好!”
“他秦牧是條過江猛龍,但我李家,也不是任人揉捏的泥鰍!”
“傳我命令,即刻備上厚禮,派人去關中韋氏、京兆杜氏提親!”
“這天下,該換個主人了!”
他的目光望向門外,仿佛穿透了層層阻礙,看到了那支正在趕往四明山的鐵甲洪流。
“戰場上,再見真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