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走遠(yuǎn)的一眾反王勒住馬韁,齊刷刷地回頭望去。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無法言喻的凝重與駭然。
那可是羅士信啊!
這些時日,他們早就領(lǐng)教了這憨傻漢子的恐怖。
雖心智不全,狀若瘋魔。
但這可是一個能將千斤石獅當(dāng)沙包耍,能徒手倒拔合抱大樹的絕世狠人!
就是這么一個怪物,在秦牧手下,竟走不過五招?
不!
甚至連三招都算不上,那完全是一場單方面的碾壓!
此刻,那柄染血的天龍破城戟,正穩(wěn)穩(wěn)地抵在羅士信的咽喉上,鋒刃上的血珠沿著戟尖緩緩滑落。
滴答。
一聲輕響,仿佛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戰(zhàn)場之上,秦牧那淡漠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他甚至沒看地上垂死的羅士信,目光反而戲謔地投向了面色煞白的秦瓊。
“秦叔寶?!?/p>
他緩緩開口,一字一頓。
“你是說,本王是該殺了他,還是……放了他?”
這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仿佛九天之上的神明在對凡人進(jìn)行審判。
秦瓊的喉結(jié)劇烈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他吞了吞口水,只覺得口中一片干澀,腥甜的血?dú)庵睕_腦門。
想求情,可秦牧那冰冷的眼神,那句“秦叔寶”,讓他把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他知道,自己再說一個字,恐怕真的就要留在這里了!
就在這死寂的氛圍中,一道急切的聲音劃破了凝固的空氣。
“王爺手下留情!請慢動手!”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瓦崗軍師徐茂公快馬加鞭,沖到了陣前。
他甚至來不及穩(wěn)住坐騎,便對著秦牧遙遙一拜。
“鎮(zhèn)北王息怒!”
秦牧眼皮微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倒是想看看,這個傳說中能掐會算,巧舌如簧的牛鼻子老道,能說出什么花來。
徐茂公見秦牧沒有立刻動手,心中稍定,連忙高聲喊道:
“王爺!羅士信有萬般不是,但罪不至死!我瓦崗愿以靠山王楊林,換他一命,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用靠山王,換一個傻子?
秦牧心中冷笑,他本就沒打算真的殺了羅士信,這不過是立威的手段罷了。
如今徐茂公主動送上臺階,還附帶了他此行的最終目的,他自然樂得順?biāo)浦邸?/p>
“哦?”
秦牧長長地拖了一聲,仿佛在認(rèn)真思考,目光卻如同利劍一般掃過徐茂公和后面的一眾反王。
“用靠山王來換他?”
“可以?!?/p>
兩個字,輕飄飄地吐出,卻讓瓦崗眾人如蒙大赦。
秦牧手腕一抖,天龍破城戟瞬間從羅士信的脖頸上移開。
“人,你們現(xiàn)在就可以帶走?!?/p>
他的話鋒陡然一轉(zhuǎn),變得森寒無比。
“不過,本王今晚子時之前,要在我軍大營中,見到完好無損的靠山王?!?/p>
“你們,若是敢食言……”
秦牧沒有說下去,但那眼神中的殺意,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你們可以試一試。”
徐茂公渾身一顫,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連忙躬身作揖。
“不敢!不敢!王爺放心,今晚之前,定將靠山王完璧歸趙!”
“哼。”
秦牧冷哼一聲,撥轉(zhuǎn)馬頭,方天畫戟向后一揮。
“收兵!”
一聲令下,千名飛虎騎令行禁止,如同一人,調(diào)轉(zhuǎn)方向,卷起漫天煙塵,緩緩?fù)巳ァ?/p>
……
反王聯(lián)軍大帳之內(nèi)。
氣氛壓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連火盆里跳動的火焰似乎都失去了溫度。
“咕咚?!?/p>
一名反王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沙啞地開口。
“那秦牧……身上的殺氣也太重了!我隔著那么遠(yuǎn),都感覺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了!”
“這得是殺了多少人,才能養(yǎng)出這股尸山血海的氣勢?”
另一人接話道,臉上滿是后怕。
“你忘了?他可是親率大軍征伐高句麗,硬生生把一個國家給屠滅了的狠人!”
“誰知道他手上沾了多少條人命?沒個幾十萬,我是不信的!”
主位之上,魏王李密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軍師徐茂公湊到他身前,低聲密語:“魏公,放人吧?!?/p>
李密眼中閃過一絲極度的不甘。
“就這么放了?那楊林可是我們手里最大的一張牌!”
徐茂公嘆了口氣,提高了音量,讓所有反王都能聽見。
“諸位,聽我一言!”
“靠山王楊林,英雄遲暮,已是籠中之虎,不足為懼了?!?/p>
“可那鎮(zhèn)北王秦牧,卻是九天之上的惡龍!今日大家也都看到了,其威勢,其武勇,簡直匪夷所思!”
“若是為了一個日薄西山的楊林,徹底激怒了他……”
徐茂公頓了頓,環(huán)視眾人,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等十八路反王,百萬義軍,怕是會在頃刻之間,土崩瓦解,萬劫不復(fù)??!”
一番話,說得在場眾人冷汗直流。
李密緊緊攥著拳頭,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最終,他還是頹然地松開了手。
“唉……”
“軍師言之有理。”
“來人!去把靠山王……‘請’出來,好生送回隋營!”
“是!”
命令下達(dá),眾反王卻依舊愁云慘淡。
“放了楊林,那秦牧我們又該如何應(yīng)對?他手下那支鎮(zhèn)北鐵騎,簡直就是一群怪物!”
“是啊,來去如風(fēng),殺伐果決,我們拿什么去擋?”
帳內(nèi),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就在這時,帳簾猛地被人掀開。
兩道狼狽不堪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闖了進(jìn)來,正是奉命去擒拿羅成的武天錫和武云召。
眾人看著灰頭土臉、盔甲破損的二人,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
“怎么回事?”
南陽王皺眉喝道:“看你們這模樣,莫不是……失敗了?”
“你們二人聯(lián)手,難道連一個黃口小兒羅成都拿不下來?!”
武云召羞愧地低下了頭,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抱拳道:
“我二人無能,確實是……失敗了?!?/p>
“什么?!”
“為什么?!”高談圣急忙追問,“那羅成再厲害,也不可能是你們兄弟二人的對手吧?”
武云召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恐懼與敬畏交織的復(fù)雜神色。
“羅成的武藝,確實稍遜我兄弟二人一籌。”
“我們本已將他逼入絕境,眼看就要得手……”
他的聲音開始顫抖。
“可就在那時,隋軍陣中,殺出了一員持槍小將!”
“那人一手槍法,簡直……簡直是出神入化!神鬼莫測!”
武天錫抬起頭,眼中滿是驚駭。
“我與兄長二人聯(lián)手,竟在他手下走不過二十回合!”
“他的武藝……恐怕比那宇文成都,還要略勝一籌!”
這句話,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所有反王的腦海中炸響。
整個大帳,瞬間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呆住了,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和深深的絕望。
又一個……比宇文成都還猛的變態(tài)?
這還怎么打?
誰能告訴他們,這天殺的大隋軍中,到底還藏了多少這樣的人間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