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違令者斬”四個字剛剛脫口,聚義廳外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傳令兵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臉上滿是驚恐與屈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報——!”
“報!大王!大事不好了!”
李密見他這副模樣,心中那股不安愈發(fā)強烈,厲聲喝道。
“慌什么!天塌下來了不成?!”
那傳令兵喘著粗氣,聲音都在發(fā)抖。
“城外……城外有兩員敵將,正在城下叫陣!”
“他們……他們還一箭射斷了我們的大王旗!”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王旗,乃一軍之魂!
旗斷,乃不祥之兆!
傳令兵不敢抬頭,繼續(xù)哭喪著臉稟報道。
“他們還……還辱罵大王,說……說您的王位是地上撿來的!”
“還說我們瓦崗上下的兄弟們,全都瞎了眼,才會擁立您為王!”
這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李密的腦中炸響!
他的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擰出水來,雙拳緊握,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發(fā)白。
“豈有此理!”
“欺人太甚!”
脾氣火爆的單雄信第一個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怒吼道。
“怕他個鳥!魏公!我們瓦崗城內擁兵二十萬,城高糧足,將領數(shù)百!難道還怕他區(qū)區(qū)二十萬隋軍和鎮(zhèn)北軍不成?!”
尤俊達亦是滿臉憤慨,附和道。
“沒錯!他打他的,我們守我們的!只要我們據(jù)城死守,他們早晚得退兵!”
眾將七嘴八舌,群情激奮,反倒讓李密心中那絲恐懼被憤怒所取代。
他想不通。
這秦牧也真是的,干嘛非盯著自己不放?!
不就是派人去鎮(zhèn)北城劫個獄嗎?
這不也沒劫成,還把秦瓊和程咬金兩個給搭進去了嗎?
至于這么興師動眾,非要置我于死地?!
可轉念一想,單雄信說的也有道理。
自己這瓦崗城內,兵力足有二十萬!
雖說不如鎮(zhèn)北軍那般精銳,可說到底也是二十萬大軍!
何況,自己還是占據(jù)地利的守城一方,麾下將領數(shù)百員!
我怕他作甚?!
想到此處,李密心中頓時涌起一股豪氣,仿佛那二十萬大軍的壓迫感也蕩然無存。
他猛地抓起身前的青銅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啪嚓!”
酒杯應聲碎裂!
“秦牧小兒!欺人太甚!”
李密雙目赤紅,指著帳外,聲嘶力竭地咆哮道。
“寡人與你,勢不兩立!”
眼看李密已在暴怒的邊緣,軍師徐茂公急忙上前一步,躬身勸道。
“魏公息怒!此乃岳飛、楊林的奸計啊!”
“他們故意辱罵您,射斷王旗,就是為了激您出城迎戰(zhàn)!您萬萬不可中計啊!”
然而,怒火攻心的李密哪里還聽得進勸。
“奸計?!”
他一把推開徐茂公,怒吼道。
“岳飛、楊林如此欺辱寡人,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寡人若當這縮頭烏龜,日后還如何在瓦崗立足?!”
“眾將聽令!”
李密拔出腰間佩劍,直指城墻方向。
“隨我上城!寡人倒要看看,是何方鼠輩,敢如此猖狂!”
說罷,他便氣沖沖地率先向城樓走去。
……
當李密帶著一眾將領登上城樓時,正看到楊再興與新文禮二人,在城下耀武揚威。
楊再興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城樓上那身穿王袍,臉色鐵青的李密。
他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冷笑,手中破虜亮銀槍向前一指,聲如炸雷。
“喲!那不是西魏王李密老狗嗎?”
“怎么?終于舍得從你的狗窩里爬出來了?”
“我勸你還是早日開城投降,還能留具全尸!否則,待我鎮(zhèn)北軍破城之日,定要將你碎尸萬段!”
“你這西魏王,怕是也當不了幾天了!”
最后這句話,如同最鋒利的尖刀,狠狠戳中了李密內心最敏感的痛處!
他本就得位不正,最忌諱別人說三道四!
“啊啊啊!”
李密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城下的楊再興,狀若瘋癲。
“兩個無名小卒!也敢在寡人面前狺狺狂吠!”
他猛地回頭,掃視著身后的瓦崗眾將,厲聲喝問。
“誰愿出戰(zhàn),為本公斬下此二人首級?!”
話音落下,眾將面面相覷,卻無人應聲。
那可是鎮(zhèn)北王麾下的大將,誰敢輕易送死?
站在人群中的裴元慶,更是雙手抱胸,看著城下的場景,嘴里發(fā)出“嘖嘖”的聲響,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顯然沒有半點出戰(zhàn)的意思。
這一幕,讓李密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
就在此時,單雄信排眾而出,手持金釘棗陽槊,冷哼一聲。
“我去!”
說罷,他既沒有稱呼李密為“大王”,更沒有朝李密行禮,徑直轉身便走下城樓。
這**裸的無視,讓李密的臉色黑得如同鍋底一般。
自己這個大王,當?shù)煤纹涓C囊!
關鍵時刻,還是心腹靠得住。
張亮、牛進達二人見李密臉色難看,立刻心領神會,上前一步,對著李密抱拳道。
“魏公!末將二人愿同單二哥前去,定將那兩個狂徒斬于馬下!”
李密的臉色這才稍稍好看了一些,點了點頭。
“好!命你二人速速出戰(zhàn),與單將軍一同,提那二人首級來見!”
……
城門大開,吊橋放下。
單雄信、張亮、牛進達三騎如同猛虎出閘,卷起一道煙塵,直奔楊再興與新文禮而來。
城下,楊再興看著沖來的三將,對身旁的新文禮咧嘴一笑。
“文禮,怎么說?”
新文禮掂了掂手中的破陣玄鐵槊,眼中戰(zhàn)意昂然。
“那使槊的交給我,剩下兩個土雞瓦狗,歸你了!”
“好!”
楊再興大笑一聲,二人默契地對視一眼,同時一催坐下寶駒,迎著三人沖了上去!
電光火石之間,五匹戰(zhàn)馬交錯而過!
分工明確!
新文禮手中玄鐵槊一橫,直接攔住了單雄信的金釘棗陽槊!
而楊再興,則是一人一槍,獨對張亮、牛進達二人!
“找死!”
張亮、牛進達見楊再興如此托大,皆是勃然大怒,手中兵刃一左一右,分取楊再興的頭顱與腰腹!
然而,楊再興臉上卻無絲毫懼色,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不屑的冷笑。
他手腕一抖,那桿破虜亮銀槍仿佛活了過來!
“鏘!”
槍桿如靈蛇出洞,精準無比地點在牛進達的長刀刀背之上,將其攻勢瞬間化解!
緊接著,他腰身一擰,戰(zhàn)馬人立而起,手中長槍順勢一記橫掃千軍!
“鐺!”
沉重的槍身帶著萬鈞之力,狠狠砸在張亮劈來的大斧之上!
張亮只覺得一股無可匹敵的巨力從斧柄傳來,震得他虎口崩裂,險些握不住兵器!
一招之間,高下立判!
楊再興得勢不饒人,槍法陡然一變,由守轉攻!
那桿亮銀槍在他手中化作一條銀色蛟龍,時而猛龍出洞,直搗黃龍;時而神龍擺尾,刁鉆狠辣!
槍影漫天,寒光閃爍!
張亮與牛進達二人被籠罩在槍影之中,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是致命的攻擊,一時間手忙腳亂,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給我破!”
楊再興暴喝一聲,虛晃一槍逼退牛進達,隨即長槍如電,一個回馬槍,直刺張亮咽喉!
“噗嗤!”
血光迸濺!
張亮甚至沒來得及發(fā)出一聲慘叫,便被一槍貫穿喉嚨,瞪大了雙眼,從馬背上轟然墜落!
“張亮!”
牛進達見狀,目眥欲裂,舉刀便要來拼命。
楊再興冷哼一聲,長槍從張亮脖頸中抽出,帶起一串血珠,反手一記力劈華山,槍桿重重地砸在了牛進達的頭盔之上!
“嘭!”
一聲悶響!
牛進達的頭顱如同被砸碎的西瓜一般,紅白之物四散飛濺,連人帶馬,被這剛猛無儔的一擊,硬生生砸成了肉泥!
轉瞬之間,兩員瓦崗將領,盡皆斃命!
另一邊,單雄信的日子也不好過。
新文禮的破虜玄鐵槊重達百斤,每一擊都勢大力沉,單雄信被壓得喘不過氣來,雙臂發(fā)麻,只能憑借一股悍不畏死的狠勁苦苦支撐。
城樓之上,王伯當眼看單雄信岌岌可危,眼中寒芒一閃,悄然摘下背后的寶雕弓,彎弓搭箭,瞄準了新文禮的后心!
“嗖!”
冷箭破空!
新文禮正與單雄信酣戰(zhàn),卻似背后長了眼睛一般,頭也不回,反手將沉重的玄鐵槊向后一擋!
“叮!”
一聲脆響,那支勢在必得的冷箭,被槊桿穩(wěn)穩(wěn)彈開!
“鼠輩!找死!”
新文禮勃然大怒,猛地一槊逼退單雄信,隨即從馬鞍上摘下自己的鐵胎弓,同樣彎弓搭箭!
他的目標,卻不是城樓上的王伯當!
而是那個身穿王袍的李密!
“嗡——!”
弓弦震響,箭如流星!
那支狼牙箭在空中劃過一道死亡的弧線,快到李密根本來不及反應!
“噗!”
利箭入肉之聲響起!
狼牙箭不偏不倚,正中李密的右臂,強大的力道帶著他向后倒去,整個人狼狽地摔倒在地!
“啊——!”
劇烈的疼痛讓李密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他看著自己手臂上貫穿的箭矢,滿頭大汗,指著遠處的王伯當,氣急敗壞地嘶吼道。
“王伯當!你……你誤我啊!”
城樓上一片大亂!
而城下,當新文禮放下鐵胎弓,再想去找單雄信算賬時,卻發(fā)現(xiàn)早已為時已晚。
單雄信趁著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早已調轉馬頭,頭也不回地逃回了瓦崗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