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墻之上,死一般的寂靜被洛陽上空的寒風吹得愈發(fā)刺骨。
薛舉那張因得意而漲紅的臉,此刻血色盡褪,只剩下一片駭人的慘白。他死死地盯著城下,那具已經(jīng)不成人形的尸體,正是他引以為傲的侄兒,薛岱!
而造成這一切的,僅僅是那個如魔神般矗立于戰(zhàn)場中央的身影,和他手中那桿看似平平無奇的禹王槊!
鎮(zhèn)北軍陣前,秦牧看著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殺雞儆猴,這效果,剛剛好。
他勒轉(zhuǎn)馬頭,對身旁的岳飛淡淡說道。
“鵬舉,這里就交給你了。”
“本王先回大帳。”
岳飛立刻抱拳,恭敬地躬身道:“末將恭送主公!”
待秦牧的身影消失在軍陣后方,岳飛才直起身來,銳利的目光掃向巍峨的洛陽城墻,聲音沉穩(wěn)有力,傳遍三軍。
“傳我將令!”
“大軍安營扎寨,圍而不攻!”
“等待新文禮、秦瓊幾位將軍的消息!”
“遵命!”
回到帥帳,秦牧剛一坐下,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便悄然無聲地出現(xiàn)在他身后。
來人一身黑衣,與帳內(nèi)的陰影融為一體,正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青龍。
“主公。”青龍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說。”秦牧端起茶杯,頭也不抬。
“有件好消息,屬下覺得,主公可能會感興趣。”青龍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神秘的笑意。
秦牧呷了一口熱茶,這才抬眼看他。
“別賣關(guān)子了,什么消息?”
青龍嘿嘿一笑,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密報,楊廣,近些時日不知怎的,迷上了方士所煉制的丹藥,日日吞服,說是要追求長生大道。”
聽到這話,秦牧卻只是嗤笑一聲,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
“由他去吧。”
“人家想當神仙,你還能攔著不成?”
“再說了,他只不過是想長生,至于最后能不能得償所愿,那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在秦牧看來,一個沉迷丹藥、早已被酒色掏空身體的皇帝,已經(jīng)構(gòu)不成任何威脅。他的目光,早已越過了這小小的洛陽城,望向了更廣闊的天下。
青龍見秦牧不感興趣,也不再多言,轉(zhuǎn)而稟報了另一件事,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主公,登州傳來消息……”
“靠山王他……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
此言一出,秦牧端著茶杯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頓。
靠山王楊林,也算是他的岳父。
帳內(nèi)陷入了片刻的沉默,秦牧無奈地嘆了口氣,將茶杯放下,揉了揉眉心。
“那能怎么著?人老了,歲月不饒人。”
“勸也勸不住,一切……看開點吧。”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沉重,“安排錦衣衛(wèi),盯緊我那岳父大人。一旦……一旦他身子骨不行,或是出了什么事,立刻回報。”
青龍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立刻躬身。
“主公放心,屬下早已安排妥當了!”
他胸有成竹地說道:“登州軍中,有我們的人!楊林王府之內(nèi),也有我們的人!就連錦衣衛(wèi)四大指揮使之一的玄武,也早已潛伏在登州!”
“一旦楊林王爺……追隨先皇而去,錦衣衛(wèi)將會在第一時間掌控整個登州府!屆時主公只需派一員大將前往,便可兵不血刃地接管整個登州!”
秦牧抬起頭,深邃的目光靜靜地看著青龍,看得青龍心頭一凜。
良久,秦牧才緩緩開口,語氣平淡得聽不出任何情緒。
“這話,你沒對我說過,我也不知道。”
他端起茶杯,仿佛在說一件毫不相干的小事。
“不過……我聽說,駐守幽州的常遇春將軍,這段時間倒是頗有空閑。”
常遇春?楊林?
二人素不相識啊!
青龍何等聰明之人,只一瞬間,便悟透了秦牧話語中那層深不見底的含義!
他立刻躬身,姿態(tài)比之前更加恭敬。
“主公說的是!”
“錦衣衛(wèi)在登州,也只是為了保護靠山王的安全而已,絕無他意。”
“至于常遇春將軍,想必是聽聞了靠山王英雄一世,心生敬仰,與王爺一見如故,私交甚好罷了。”
二人相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青龍可以做,甚至必須做,但這命令,絕不能由秦牧親自下達。
說破天,楊林也是他的岳父。這頂“謀奪岳父基業(yè)”的帽子,秦牧不能戴,也不屑于戴。
翌日。
“咚!咚!咚!”
震天的戰(zhàn)鼓聲再次響起。
洛陽城下,一員黑臉大將,手持一對水磨鋼鞭,正在陣前耀武揚威,破口大罵。
正是尉遲恭!
“城上的縮頭烏龜們!你尉遲爺爺在此,哪個不怕死的敢下來與我大戰(zhàn)三百回合!”
尉遲恭的嗓門極大,言語更是粗鄙不堪,氣得城樓上的眾人臉色鐵青。
王世充、竇建德等人再次登上城樓,看著下方那囂張無比的黑炭頭,一個個咬牙切齒。
尤其是孟海公,聽到尉遲恭拿他的愛妾說事,更是氣得三尸神暴跳,雙眼赤紅,指著城下厲聲嘶吼。
“尉遲恭!你這黑廝!欺人太甚!”
“來人!給本王將此獠碎尸萬段!”
王世充也怒喝道:“誰去斬了此賊!”
當即,聯(lián)軍陣中沖出三員大將,各持兵刃,呈品字形將尉遲恭團團圍住。
“鐺鐺鐺!”
兵器碰撞之聲不絕于耳,尉遲恭以一敵三,竟是絲毫不落下風!他手中的一對鋼鞭舞得虎虎生威,如兩條黑蛟出海,一邊打,嘴里還一邊罵罵咧咧,囂張到了極點!
就在此時,薛舉身后,一個身材魁梧、長相兇狠的年輕人一步踏出,臉上滿是不屑。
“哼!三腳貓的功夫,也敢在此獻丑!”
“父親,讓孩兒去吧!”
正是薛舉的兒子,薛仁杲!
王世充等人回頭一看,見到薛仁杲那股子與薛舉如出一轍的兇悍之氣,皆是眼前一亮。
“哈哈哈,薛王兄,令郎果然一表人才,名不虛傳啊!”
“有仁杲將軍出馬,定能將那黑廝斬于馬下!”
眾人的吹捧讓昨日丟盡了臉面的薛舉,臉色好看了不少,他看著自己的兒子,眼中滿是期許與一絲擔憂。
“吾兒,當心!”
薛仁杲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顯得格外猙獰。
“父王放心!”
“看孩兒下去,將那些不知死活的東西,一個個大卸八塊!”
說罷,他提著一柄金背大砍刀,大步流星地走下城樓。
鎮(zhèn)北軍陣中,岳飛看著尉遲恭那邊打得熱鬧,又見聯(lián)軍之中又沖出一將,眉頭微皺,對身旁的李存孝道。
“存孝,你去會會那小子。”
“別讓他去給敬德添亂。”
“末將遵命!”
李存孝手持禹王槊,一拍火龍駒,如一道紅色閃電般沖了出去,正好攔在薛仁杲的面前。
薛仁杲勒住戰(zhàn)馬,一雙兇目上下打量著李存孝,嘴角揚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呵,原來是你這廝!”
“昨日看你在城下囂張,本將軍早就想宰了你了!”
“正好!我這柄大刀,今日就拿你的血來開鋒!”
面對這等挑釁,李存孝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只是不屑地吐出幾個字。
“你打仗,是靠嘴的嗎?”
“找死!”
薛仁杲瞬間被激怒,咆哮一聲,雙腿猛地一夾馬腹,手中金背大砍刀高高舉起,攜著萬鈞之勢,當頭向李存孝劈來!
這一刀,勢大力沉,隱有風雷之聲!
然而,李存孝只是單手隨意地一抬禹王槊。
“鐺——!”
一聲巨響!
薛仁杲只覺得一股無法想象的恐怖力量從刀身傳來,震得他雙臂發(fā)麻,險些握不住兵器!
他座下的戰(zhàn)馬,更是被這股反震之力震得連連后退了數(shù)步!
李存孝卻是紋絲不動!
“有點意思。”李存孝嘴角微微上揚,昨日殺那薛岱太過無趣,今日這小子,力氣倒是不小,剛好可以逗一逗他。
接下來的數(shù)個回合,李存孝收起了七分力道,與薛仁杲斗得有來有往,一時間竟是難分高下。
城墻之上,薛舉等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這……這薛仁杲竟如此厲害?!”竇建德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孟海公更是撫掌大贊:“薛王兄,你這兒子,當真是麒麟之才啊!竟能與那李存孝斗個旗鼓相當!”
王世充也是連連點頭,心中暗道,看來這薛舉父子,也并非全是草包。
薛舉聽著眾人的贊嘆,昨日的陰霾一掃而空,臉上重新浮現(xiàn)出驕傲得意的神色,撫著胡須哈哈大笑。
而戰(zhàn)場中央的薛仁杲,見自己竟能與昨日威震全場的李存孝打得不相上下,更是徹底囂張了起來,膽氣暴漲!
他一邊揮舞著大刀,一邊狂笑道。
“哈哈哈!李存孝!你也不過如此嘛!”
“待我斬了你,便去陣中將那秦牧活剮了!”
“聽說他的那幾位夫人,個個都水靈得很,正好抓來給我父王當個小妾!哈哈哈!”
此言一出!
天地間的溫度,仿佛驟然下降到了冰點!
李存孝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瞬間被無盡的血色所吞噬!一股恐怖到極致的殺氣,如同實質(zhì)般從他體內(nèi)爆發(fā)而出!
“辱我主公者,死!”
“辱我主母者,當……誅!九!族!”
冰冷刺骨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審判!
“不好!”城墻上的王世充等人臉色大變!
但,一切都晚了!
“吼!”
李存孝一聲怒吼,不再有絲毫保留!手中的禹王槊化作一道黑芒!
第一回合!
“鐺!”
薛仁杲的金背大砍刀,應聲而斷!禹王槊順勢一絞,只聽“噗嗤”一聲,薛仁杲持刀的右臂,被齊肩斬斷,帶著漫天血雨沖天而起!
“啊——!”
薛仁杲發(fā)出凄厲的慘叫,還未等他反應過來。
第二回合!
李存孝手腕一翻,禹王槊橫掃而出,快到極致!
“噗!”
如同快刀切豆腐一般,禹王槊從薛仁杲的腰間一閃而過!他那魁梧的身軀,被硬生生地攔腰斬斷!上半身還留在馬背上,下半身卻已隨著戰(zhàn)馬的沖勢滑落!
第三回合!
在薛仁杲上半身即將墜落的瞬間,李存孝的禹王槊閃電般向上突刺!
“噗嗤!”
槊尖精準無誤地洞穿了他的下顎,從天靈蓋穿出,隨即猛地向上一挑!
一顆雙目圓睜、臉上還帶著驚駭與痛苦表情的頭顱,被高高地挑飛到了半空之中!
鮮血如噴泉般,染紅了洛陽城下的黃土!
城墻之上,薛舉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兒子的手臂、身軀、頭顱……被一件件地肢解,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讓他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當那顆熟悉的頭顱滾落在地時,他再也支撐不住,一口鮮血猛地噴出,雙目赤紅,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哀嚎。
“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