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元城,徹夜未眠。
城墻之上,火把如龍,將士們的甲胄在火光下反射著森冷的寒光。
一隊隊巡邏兵卒手持長戈,腳步沉穩(wěn),警惕地注視著城外那片被黑暗吞噬的草原。
白日里那驚天動地的一戰(zhàn),元帥秦牧一人一戟,鎮(zhèn)壓十萬突厥鐵騎的雄姿,已深深烙印在每一個士兵的心中,化作了無窮的戰(zhàn)意與崇敬。
但此刻,元帥府中,氣氛卻遠不如城頭那般同仇敵愾。
大堂之內(nèi),燈火通明。
秦牧高坐帥位,玄黑帥鎧尚未卸下,上面還殘留著點點暗紅的血跡,襯得他那張年輕英武的面龐愈發(fā)冷峻。
他的下方,李存卸去甲胄,僅著一身布衣,魁梧的身軀筆直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頭顱低垂。
“元帥!末將李存,身為先鋒,輕敵冒進,三十合便敗于敵手,險些被斬,動搖軍心,墮我大隋天威!
末將自知罪孽深重,無顏面對麾下將士,懇請元帥……按律重罰!”
他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充滿了懊悔與決絕。
然而,他話音剛落,一旁端坐著的監(jiān)軍曹休,便陰陽怪氣地開了口。
他手中那把白玉扇骨的扇子輕輕一搖,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尖細的聲音在大堂中回蕩:
“呵呵,李將軍倒是有自知之明。陣前斗將,乃三軍之膽!你這一敗,險些讓我十三萬大軍淪為笑柄!
若非元帥神威天降,力挽狂狂瀾,今日這北元城,怕是已經(jīng)人心惶惶了!”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抹陰狠,聲音陡然拔高:
“元帥!將在外,軍法如山!李存此舉,已犯了‘惑亂軍心’之罪!依我大隋軍法,此等大罪,當(dāng)斬!以儆效尤!”
“當(dāng)斬”二字一出,滿堂將領(lǐng)頓時嘩然!
“曹大人!你這是什么話!”
“李將軍只是不敵,何來惑亂軍心之說?”
“沒錯!李將軍血戰(zhàn)不退,雖敗猶榮!要不是他拼死消耗了那突厥蠻子的體力,元帥出手又怎會那般輕易!”
脾氣火爆的副將們當(dāng)場就炸了,紛紛站出來為李存求情。
他們可以接受李存被責(zé)罰,但絕不能接受他被一個只會在后方搖扇子的文官,用莫須有的罪名送上斷頭臺!
曹休見狀,臉色一沉,手中扇子“啪”地一聲合上,厲聲道:“放肆!本官乃陛下親命之監(jiān)軍,為的便是督查軍紀(jì)!
你們這般袒護,莫非是想結(jié)黨營私,無視朝廷法度嗎?
眼看爭吵愈演愈烈,帥位上的秦牧,終于緩緩抬起了眼眸。
他那深邃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了曹休的身上,沒有憤怒,沒有波動,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僅僅一個眼神,就讓原本喧鬧的大堂瞬間安靜了下來。
曹休被他看得心中一突,竟是不自覺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曹監(jiān)軍,”秦牧淡淡開口,“本帥記得,軍法有云,戰(zhàn)時主帥,有臨機專斷之權(quán)。這北元城,現(xiàn)在,是本帥說了算?!?/p>
曹休臉色一白,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秦牧不再理他,目光轉(zhuǎn)向李存,聲音沉凝:
“李存,身為先鋒,戰(zhàn)敗是事實,動搖軍心也是事實。此罪,不可不罰?!?/p>
聽到這話,眾將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存更是將頭顱埋得更低,靜待發(fā)落。
只聽秦牧繼續(xù)說道:“本帥罰你……即刻起,免去你先鋒之職,降為本帥的親衛(wèi),隨侍左右,戴罪立功!”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曹休猛地抬起頭,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這……這也叫責(zé)罰?
而剛剛還義憤填膺的眾將,此刻臉上的表情卻是精彩紛呈,從擔(dān)憂瞬間轉(zhuǎn)為了……羨慕!
**裸的羨慕!
開什么玩笑!給元帥當(dāng)親衛(wèi)?
那可是天底下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天大機緣!
元帥是誰?那是連天寶大將軍宇文成都都能正面擊敗的絕世猛人!更是楊林的準(zhǔn)女婿!
跟著這樣的人物,還愁沒有飛黃騰達的機會?
這哪里是貶斥,分明是明貶實升,一步登天啊!
李存也是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巨大的狂喜涌上心頭,他重重一個響頭磕在地上,聲音激蕩:“末將……領(lǐng)命!謝元帥不殺之恩!末將定當(dāng)誓死追隨元帥,萬死不辭!”
秦牧微微點頭,揮了揮手:“好了,此事已定,都退下吧。”
眾人躬身告退,那些將領(lǐng)們路過李存身邊時,無一不是投來“你小子走大運了”的眼神。
很快,偌大的元帥府中,只剩下了秦牧和依舊跪在地上的李存。
“起來吧?!鼻啬恋穆曇艋謴?fù)了一絲溫和。
“元帥……”李存站起身,眼中滿是感激。
“委屈你了?!鼻啬磷呦聨浳?,拍了拍他堅實的臂膀,“曹休是陛下派來的眼睛,有些事,不好當(dāng)眾駁了他的面子。
這個親衛(wèi)的身份,算是給你,也給他一個臺階下?!?/p>
李存虎目一紅,用力搖頭:“元帥言重了!能追隨元帥,是末將三生有幸,何來委屈之說!只要能為元帥執(zhí)鞭墜鐙,末將心甘情愿!”
看著眼前這個忠厚的漢子,秦牧心中微動,一個念頭閃過。
“系統(tǒng),探查李存。”
【叮!探查之眼已啟動!】
下一秒,一道只有秦牧能看見的藍色光幕,出現(xiàn)在李存的頭頂。
【姓名】:李存
【武器】:開山大斧
【忠誠度】:85
看到那高達85的忠誠度,秦牧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個數(shù)值,意味著李存已經(jīng)可以完全信任。
“好,你我就不必多言了。今夜好好休息,明日,還有一場惡戰(zhàn)。”
“是,元帥!”
就在此時,一名斥候親衛(wèi)渾身帶塵,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單膝跪地,聲音急切:
“啟稟元帥!有……有消息了!小的們折損了十個弟兄,終于……終于探明了突厥大營的具體位置!
就在城北三十里外的黑風(fēng)口!還有幾個弟兄,正死死地盯著那里!”
秦牧眼中精光一閃,大步上前扶起他:“好!你們都是我大隋的功臣!速速下去領(lǐng)賞,好生安頓!”
“謝元帥!”
斥候退下后,秦牧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始畢可汗,找到你了!
……
次日清晨。
天色剛剛蒙蒙亮,凄厲的號角聲便劃破了黎明的寧靜!
“嗚——嗚——嗚——”
緊接著,大地開始劇烈地顫抖,仿佛有千軍萬馬正在奔騰!
“元帥!不好了!”傳令兵連滾帶爬地沖進大堂,“突厥人……突厥人開始攻城了!”
秦牧早已穿戴整齊,聞言面色沉靜如水,沒有絲毫慌亂。
“傳我將令!全軍登城,堅守不出!弓箭手、滾石、檑木、全部給本帥備足了!
我倒要看看,他突厥的血肉之軀,能不能填平我北元城的城墻!”
“遵命!”
“轟隆?。 ?/p>
戰(zhàn)爭的機器,瞬間開始運轉(zhuǎn)!
城外,黑壓壓的突厥大軍如同潮水般涌來,無數(shù)簡陋的云梯被架上城頭,悍不畏死的突厥士兵嚎叫著向上攀爬。
“放箭!”
城頭之上,隨著將領(lǐng)一聲令下,箭矢如蝗,遮天蔽日般傾瀉而下!
“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無數(shù)突厥士兵被射成刺猬,從云梯上滾落。
然而,后面的人卻毫不停歇,踩著同伴的尸體繼續(xù)向上!
“滾石!檑木!砸!”
巨大的石塊和木頭從城頭呼嘯而下,將云梯砸得粉碎,連帶著上面的士兵一同化為肉泥。
“金汁!倒!”
一鍋鍋滾燙的糞水和熱油當(dāng)頭潑下,燙得突厥士兵皮開肉綻,發(fā)出不似人聲的慘嚎。
整個北原城下,瞬間化作了一座血肉磨盤!
戰(zhàn)況慘烈到了極點!
這一戰(zhàn),從清晨一直持續(xù)到黃昏,突厥人發(fā)起了十?dāng)?shù)次瘋狂的沖鋒,卻始終沒能踏上城頭半步,最終在丟下了數(shù)萬具尸體后,鳴金收兵,悻悻而退。
夕陽的余暉,將城墻和大地都染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
秦牧站在城樓之上,任由帶著血腥味的風(fēng)吹拂著他的披風(fēng),聲音冰冷地問道:“統(tǒng)計傷亡!”
片刻后,一名將領(lǐng)上前,沉聲稟報:“啟稟元帥!此戰(zhàn),我軍傷亡一萬八千余人!城下……城下突厥人留下的尸首,初步估計,至少在三萬五千以上!”
以近乎一比二的戰(zhàn)損比,守住了第一天的攻城。
這無疑是一場大勝!
但秦牧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喜色。他知道,這只是開始。人海戰(zhàn)術(shù),最是磨人。
……
入夜。
元帥府中,秦牧召集了數(shù)名心腹大將。
他攤開地圖,手指重重地按在了“黑風(fēng)口”的位置上。
“被動挨打,不是我的風(fēng)格。”秦牧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殺意,“今夜,本帥要給始畢可汗,送一份大禮!”
眾將聞言,眼神瞬間亮了起來!
“本帥決定,挑選精銳騎兵兩千,夜襲黑風(fēng)口!”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兩名虎將:“你二人,各領(lǐng)一千人,隨本帥出征!”
“末將遵命!”
安排妥當(dāng),秦牧披上帥鎧,提著天龍破城戟,大步向外走去。
府門外,兩千名玄甲騎兵已經(jīng)集結(jié)完畢,人銜枚,馬裹蹄,寂靜無聲,只有一股肅殺之氣在夜色中彌漫。
臨行前,秦牧特意走到了負責(zé)守城的監(jiān)軍曹休面前。
他盯著曹休那張略顯蒼白的臉,一字一頓地說道:
“曹監(jiān)軍,本帥出征之后,北元城的安危,就交給你了?!?/p>
“記住,沒有本帥的將令,任何人不得擅開城門!更不得主動出擊!”
“若是城池有失……”秦牧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本帥回來,第一個,便斬了你!”
曹休被他那如同實質(zhì)般的殺氣一沖,雙腿一軟,險些癱倒在地,只能連連點頭:“元……元帥放心!
秦牧冷哼一聲,不再看他。
他翻身上馬,玄黑色的帥鎧在月光下泛著森冷的寒芒。他回頭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北原城,隨即頭也不回,一揮手中長戟,低喝一聲:
“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