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陌只剩下最基礎的生物本能了,他保留著生命體征,大腦在微弱的活動。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安靜的躺在病床上,皮膚向外分泌粘液,臟器蠕動。
但是慢慢地,他開始進行復雜的思考,思考自己為什么躺在病床上,為什么不斷有人給自己做手術。
置換血液,壓制異變,剔除增生,還有清理污染。
他們在他面前放置了一臺老舊的電視機,電視機里重復播放著各種意義明確的圖片和視頻。
人類的身體結(jié)構(gòu)解剖、人類的繁殖行為、嬰兒的出生、成人、老人,凡此種種。
慢慢的,陳陌開始回憶起自己是個人類。
然后他開始回憶過去,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在腦海中慢慢的回歸。
司書大師、余繆、藥劑師、幻象,他開始想起自己叫陳陌,是災厄監(jiān)測局的中堅力量。
但是他輸了,輸給了一個極為可怕的敵人。
然后他回想起了一個人……蕭臨。
那是一個年輕人,削瘦,平靜,但是……宛如天神。
他擊潰鸚鵡螺的方式稱不上華麗,但是卻帶著一種不可違背的力量。
此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他的腦海里就只剩下這個人,不斷地重復放映著他擊殺鸚鵡螺的畫面,回憶那個人毫無波瀾的面容。
一個月后的某一天,陳陌驀然睜開了眼睛……
他醒來的時候,司書大師正在海事院為最近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但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第一時間趕到了醫(yī)院。
他推開療養(yǎng)病房的時候,陳陌已經(jīng)能坐起來了,正捻起一顆葡萄扔進嘴里。
“呦,你來啦,快幫我看看我背上有沒有長殼什么的,感覺怪怪的。”他笑道。
司書大師就很搞不懂,這貨明明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卻還是能一臉無所謂的開這種毫無營養(yǎng)的玩笑。
他想笑,但是先掉出來的卻是眼淚,他走到床邊顫顫巍巍地跪下,雙手緩緩地抓住陳陌的胳膊。
“陳先生,對不起……”司書大師老淚縱橫。
“有什么好對不起的?我現(xiàn)在在花你的錢住院,感謝你都來不及。”
司書大師抬頭,眼中滿是愧疚:“可我想過放棄你。”
其實陳陌知道這件事,因為黑袍人就是鸚鵡螺的眼線,而他和鸚鵡螺通感,所以他看到了很多事情,也包括故人的離開。
“這不是人之常情嗎?”陳陌拍了拍司書大師的手,語氣中沒有一絲氣惱,“你知道嗎?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世界上的大多數(shù)人都不像我,我只是少數(shù)。”
他笑了笑:“所以我不怪你們,畢竟這才能展現(xiàn)我的特別嘛。”
司書大師仍然在哭。
“好了好了,給你吃個葡萄,不要哭了。”陳陌扯下一顆葡萄遞給他。
即便是這樣,司書大師又哭了五分鐘,才勉強地收拾好情緒。
醫(yī)生給陳陌進行了最后一次檢查,他身體的污染基本上都被清除干凈了,循環(huán)系統(tǒng)也正常了。
當然這并不歸功于這所醫(yī)院的醫(yī)療技術,而是歸功于三重超凡者自身的抗性和自愈能力。
“陳先生,你差不多可以出院了。”醫(yī)生看過檢查報告之后說道。
陳陌毫不猶豫地將被子掀起來說:“司書,走吧,帶我去見見我的救命恩人吧!我現(xiàn)在超級想見他。”
司書大師表情微微變得有些尷尬,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說道:“那個……恐怕見不到了。”
“見不到了?為什么?”
“他已經(jīng)走了,就在……四天之前。”
陳陌愣了一下:“那你怎么不留住他呢?他可是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實在是不好留住他。”司書大師無奈地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您,災厄檢測局的穆雄先生也來了,而且還帶了一支小隊過來。”
“穆雄先生??他為什么回來?你們聯(lián)絡他了?”陳陌更加吃驚,穆雄是他的頂頭上司,也是他的導師,他的武器就是穆雄贈送的。
司書大師搖了搖頭:“是他察覺到懸海地區(qū)有異常狀況,然后沒聯(lián)系上你,就和我聯(lián)系了,然后……”
陳陌開始意識到了什么,他說:“我還以為鸚鵡螺死了之后,懸海地區(qū)會天下太平呢。”
司書大師搖了搖頭:“恰恰相反,現(xiàn)在懸海地區(qū)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了。”
他打開病床旁邊的百葉窗,窗外的場景呈現(xiàn)在了陳陌的眼中。
天空之上的海域中,出現(xiàn)了一條相當寬廣的灰色地帶,它仿佛貫通了整個城市,而寬度大約有幾千米。
仔細觀察會發(fā)現(xiàn)這條黑色的地帶密密麻麻地擠滿了尸體,那些尸體都以站立的姿勢上半身懸浮在海洋之中,他們大張著嘴巴,眼神空洞地望著地面,隨著海流起起伏伏。
“浮尸洋流——曾經(jīng)只在懸海地區(qū)出現(xiàn)過一次的詭異洋流。”司書大師說,“不過好在蕭臨先生干涉了海域,把浮尸洋流的危害性降到最低了。”
除此之外,整片海面上隨處可見漂浮著的大型建筑,宮殿、塔樓、建筑群等等,這就是秘密洋流帶來的遺跡群。
司書大師繼續(xù)說:“那場戰(zhàn)斗之后,我和蕭臨先生一直在研究這片海域,那一戰(zhàn)好像引起了某個強大東西的注意,而它投向這里的一瞥,在整個懸海地區(qū)引發(fā)了巨大的混亂。”
“浮尸洋流,很可能就和那個強大存在有關!”
“而且我們還推斷出,浮尸洋流和鸚鵡螺的感染也有關,七年前它們掠過了懸海地區(qū),留下了一些遺產(chǎn),而這些遺產(chǎn)被人為地利用,控制了鸚鵡螺。”
“利用這些遺產(chǎn)的,很有可能是命運之手。”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陳陌頓時露出詫異的把表情,隨后輕聲說:“既然如此,那我也算是輸?shù)貌辉┝恕!?/p>
命運之手,這個組織一直在萬世大廈通緝榜的榜首,成員無不是扭曲的瘋子,他們研究命運,并且希望掌控命運。
“所以蕭臨先生去哪里了?”陳陌問道。
“去寂靜海了,那里是今年樂園遺跡出現(xiàn)的地方,不過今年去寂靜海的人恐怕非常多。”
“為什么?”
“好像就是因為蕭臨先生和鸚鵡螺交手帶來的影響,這次秘密洋流帶來的遺跡的規(guī)模,是有史以來最大的,比以往最大數(shù)據(jù),還高出了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