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臺下沉的轟鳴還未散盡,縮影殿內(nèi)的青銅燈突然一盞盞亮起。幽綠的火光從燈盞里竄出,照亮了殿內(nèi)的景象——四壁鑲嵌著數(shù)十面銅鏡,鏡面打磨得光滑如鏡,將眾人的身影反射出無數(shù)個虛影,與殿中央那座青銅宮殿的倒影重疊,仿佛闖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鏡像世界。
“這些鏡子……不對勁。”洛璃扶著墻壁站穩(wěn),指尖剛觸到鏡面,就被一股冰涼的寒意刺得縮回手。鏡中的“她”沒有同步動作,反而歪著頭,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嘴角的弧度比現(xiàn)實(shí)中尖銳得多。
林野猛地轉(zhuǎn)頭,看向自己在鏡中的倒影。那倒影正死死盯著祭臺下方的通道,眼神貪婪,與他此刻沉重的心情截然不同。“是幻術(shù)!”他想起月記里提到的“秦鏡惑心”,“這些銅鏡能映照人心最深處的**,稍不留意就會被拖進(jìn)幻境。”
蘇烈用工兵鏟狠狠砸向一面銅鏡,“哐當(dāng)”一聲,鏡面裂開蛛網(wǎng)般的紋路,鏡中的虛影扭曲成一團(tuán)黑霧,消散在空氣中。“別亂看鏡子,盯著地面的青銅紋!”他指著地面,那些繁復(fù)的云雷紋在燈火下隱隱流動,像是在指引方向,“石生刻過‘影隨紋動,真路在燈’,跟著燈影走!”
葉薇正忙著給洛璃處理電擊的傷口,聞言抬頭,發(fā)現(xiàn)每盞青銅燈的影子都投射在地面,連成一條斷斷續(xù)續(xù)的光帶,直指祭臺下沉后露出的通道。“通道里黑得深不見底,”她從背包里翻出僅剩的兩根熒光棒,“得有人在前面探路,提防機(jī)關(guān)。”
阿鬼自告奮勇,握緊短刀率先跳下通道。他的身影剛消失在黑暗中,就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呼,隨后便沒了動靜。
“阿鬼!”林野心頭一緊,正要跟著下去,卻被蘇烈拽住。
“等等!”蘇烈的工兵鏟指向通道邊緣的石壁,那里刻著一行細(xì)小的蟲書,“‘入殿者,需舍一物,方得通行’。是獻(xiàn)祭機(jī)關(guān)!”
老金臉色發(fā)白:“舍……舍什么?不會是要我們割肉放血吧?”他下意識地捂住胳膊,想起之前血祭俑里的人骨。
洛璃湊近蟲書細(xì)看,突然指著殿中央的青銅宮殿:“不是血肉,是‘執(zhí)念’!你看那宮殿的殿門,上面刻著‘欲入主墓,先棄貪嗔’,這些銅鏡就是用來考驗(yàn)我們的——必須主動打碎心中的執(zhí)念,才能通過鏡影迷局。”
林野看向自己的倒影,鏡中的“他”正捧著玉盒,眼神狂熱,仿佛地脈引是全世界最重要的東西。他突然明白,自己的執(zhí)念是“找到姐姐的真相”,這份執(zhí)念雖支撐他走到現(xiàn)在,卻也可能成為幻境的突破口。
“我先來。”他深吸一口氣,走到一面銅鏡前,閉上眼,腦海中閃過姐姐的笑容、石生最后的眼神、守陵人世代的犧牲……再次睜眼時,他的眼神已恢復(fù)清明,“我要的不是真相本身,是讓姐姐的守護(hù)有意義。”
他伸手觸碰鏡面,鏡中的虛影愣住了,隨后漸漸變得與他同步。當(dāng)兩者的眼神徹底重合時,鏡面“嗡”地一聲亮起白光,化作一道光門,與通道口的黑暗相連。
“真的可以!”洛璃又驚又喜,學(xué)著林野的樣子走到銅鏡前。她的倒影正抱著一卷竹簡,喃喃自語“要破解所有蟲書”,顯然是被學(xué)術(shù)執(zhí)念困住。洛璃輕聲說:“學(xué)問是用來傳承的,不是用來占有的。”鏡中虛影消散,又一面銅鏡化作光門。
眾人依次破除幻境,銅鏡接二連三地化作光門,在通道口連成一道璀璨的光廊。蘇烈最后一個通過,他的倒影握著工兵鏟,眼神警惕如臨大敵,直到他低聲說“守護(hù)不是困住同伴,是一起往前走”,虛影才終于消散。
走進(jìn)通道的瞬間,阿鬼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著一絲驚魂未定:“下面……有好多青銅人。”
通道盡頭是一間圓形耳室,數(shù)十尊青銅人俑整齊地排列著,與外面的兵馬俑不同,這些人俑都戴著面具,面具上雕刻著不同的表情——喜、怒、哀、懼、愛、惡、欲,正是古籍記載的“七情俑”。
阿鬼正站在人俑群邊緣,短刀出鞘,神色緊張:“這些俑會動!我剛才踩錯了地磚,它們突然轉(zhuǎn)身,面具對著我,差點(diǎn)被那‘怒’面具的眼神凍住!”
林野注意到,七情俑的腳下都刻著不同的字,分別對應(yīng)“喜、怒、哀、懼、愛、惡、欲”,而地面的青銅紋則組成一個巨大的羅盤,指針正微微晃動,指向“愛”字俑的方向。
“是‘七情陣’!”洛璃對照著月記里的草圖,“每尊俑代表一種情緒,只有順著羅盤指針指向的情緒走,才能避開機(jī)關(guān)。你剛才踩的是‘怒’字磚,觸發(fā)了攻擊模式。”
老金湊到“喜”字俑前,好奇地摘下它的面具,面具下沒有臉,只有一個空洞,里面刻著一行蟲書:“過喜則失智,溺于虛妄。”
“怪不得戴面具,”蘇烈若有所思,“是用面具鎖住過度的情緒,提醒闖陣者保持本心。”
羅盤指針突然轉(zhuǎn)向“哀”字俑,地面的青銅紋隨之流動,“喜”字俑的眼睛突然亮起紅光,顯然切換了機(jī)關(guān)模式。
“快走!指針在動!”林野帶頭走向“哀”字俑,“石生說‘情隨心動,陣隨念轉(zhuǎn)’,我們的情緒變化會影響羅盤方向!”
經(jīng)過“哀”字俑時,林野的腦海中突然閃過姐姐的葬禮——那天陰雨綿綿,他捧著沒有骨灰的骨灰盒,覺得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灰色。面具上的“哀”字仿佛活了過來,發(fā)出低低的啜泣聲,引誘他沉溺其中。
“別停下!”蘇烈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shí),“這是幻境!想想石生的解脫,想想我們要做的事!”
林野猛地咬牙,加快腳步穿過“哀”字俑,身后傳來面具碎裂的聲音,想必是機(jī)關(guān)被他的堅(jiān)定破掉了。
七情陣比想象中更難闖。“懼”字俑會制造恐怖的幻象,葉薇差點(diǎn)被一群虛擬的食骨魚嚇倒;“欲”字俑前的地面會浮現(xiàn)出每個人最想要的東西,老金看到了滿箱的金銀珠寶,愣了半晌才被洛璃拽走。
走到“愛”字俑前時,羅盤指針突然停住了。這尊俑的面具格外溫柔,像母親的笑容,地面的青銅紋組成一個心形,中央刻著“守陵人之誓”。
“是守陵人的核心情緒,”洛璃撫摸著“愛”字,“他們不是被迫守陵,是因?yàn)椤異邸獝圻@片土地,愛祖輩的傳承,所以甘愿犧牲。”
林野突然想起石生掌心的“石”字刻痕,想起那些繭狀物里的嘆息,眼眶一熱。他對著“愛”字俑深深鞠了一躬,面具突然裂開,露出里面的青銅鑰匙,鑰匙柄上刻著與地脈引相同的螺旋紋。
“是開主墓的鑰匙!”老金激動地?fù)炱痂€匙,“終于要到了!”
耳室的盡頭,一道巨大的青銅門緩緩升起,門后不再是黑暗,而是一片柔和的金光,隱約能看到一座宏偉的宮殿輪廓,殿頂?shù)牧鹆咴诮鸸庀铝鬓D(zhuǎn),比縮影殿的模型真實(shí)百倍。那里藏著秦始皇陵最核心的隱秘,等著他們?nèi)ヌ剿鳎l(fā)現(xiàn)。
但就在這時,青銅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疤臉的怒吼穿透墻壁:“林野!你逃不掉的!影閣的大部隊(duì)已經(jīng)到了,主墓是我們的!”
林野握緊青銅鑰匙,看向身后的同伴。蘇烈的工兵鏟閃著寒光,洛璃將月記抱在胸前,葉薇檢查著最后一支麻醉針,阿鬼的短刀在燈火下泛著冷光,老金則將炸藥包的引線接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他說對了一半,”林野的聲音平靜卻堅(jiān)定,“主墓不是任何人的,是歷史的。我們不是來搶的,是來守護(hù)的。”
他將青銅鑰匙插入鎖孔,轉(zhuǎn)動的瞬間,整座耳室劇烈震動,七情俑的面具全部脫落,露出里面的青銅銘文,拼湊出一句話:“守陵非囚,為愛而生;入墓非奪,為承而往。”
青銅門徹底打開,金光鋪灑進(jìn)來,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串延續(xù)了三千年的腳印。
主墓就在眼前,影閣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但林野的心里沒有恐懼,只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他知道,無論接下來面對什么,他們都走在正確的路上,去揭開那些等著他們?nèi)ヌ剿鳎l(fā)現(xiàn)的終極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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