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qū)毲潆x開之后,陸綏起身,進(jìn)了內(nèi)室。
內(nèi)室的床上,姜月窈已經(jīng)睡著了。
被咬傷的那只腳搭在一處鵝黃的墊枕上,紅腫的腳踝上敷著淡青色的藥物,散發(fā)著苦澀的味道。
陸綏在床邊坐下來,視線落在她緋紅的臉頰上,抬手,清瘦白皙的手背輕輕地貼了上去,觸感有些熱,的確是起了低熱。
卻又發(fā)現(xiàn)她發(fā)絲凌亂又潮濕……
想起她在冷泉被毒蛇咬傷,身上的衣服恐怕也是濕的,陸綏忙掀開蓋在她身上的被子。
果然,被子下面,衣衫凌亂,像是匆忙裹上去的。
伸手一探,下面的衣服都濕透了。
他起身,彎腰下去,手指落在她衣襟上,正要解開,卻又收了回來。
站在床邊猶豫了片刻,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很快,小喜走進(jìn)來,她麻利地替姜月窈換好衣服,又將頭發(fā)輕輕擦干,換了一床干凈的薄被,隨后走出去。
陸綏站在院子里,青書和青玄站在他身旁。
青書在說話:“皇上的避暑之地,不管是山林、草地還是冷泉,整個山莊,各處都有宮人在打理,每日恨不能清理上幾十遍,生怕有意外發(fā)生。”
“特別冷泉那邊,這么多年,水里干凈得連只蟲子都沒有,怎么會有蛇?”
“這可是貴人的嬉水之地,昨日柔妃娘娘還去過,宮人不可能會出現(xiàn)這種大紕漏。”
“主子,定是有人想害姑娘。”
陸綏背手而立,目視前方,臉部線條冷硬,沉默不語。
小喜抬腳走過去,站在他面前。
“主子,若說有人想害姑娘,屬下覺得丞相裴家的兩位姑娘大有嫌疑。”
陸綏收回視線,看向她。
“怎么回事?”
小喜便將今日在山林之中的事說了。。
當(dāng)聽到裴雙喜拿著弓箭對準(zhǔn)姜月窈時(shí),一旁的青書,明顯感覺到自家主子爺身上的氣息變冷不少。
他打小就跟著他,身為高位者,最忌諱情緒外露。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除非他是真的動了怒氣。
果然,下一瞬,他聽見主子吩咐青玄。
“去查,下午和姑娘被毒蛇咬期間,裴家姐妹都在做什么?”
“是。”
青玄離開后,陸綏就進(jìn)了屋子。
姜月窈已經(jīng)被收拾得清清爽爽,如瀑的黑發(fā)散落在枕間,她臉頰好似更紅了些,陸綏俯身,拿手背貼了貼她額頭。
果然燙得厲害。
低熱成了高熱。
陸綏的臉更沉了。
又讓青書找了青乙來,青乙給開了一劑退熱的湯藥,親自熬好,遞到陸綏的手邊。
一旁小喜見他一手抱著姜月窈,一手端著藥碗,根本忙不過來。
“主子,屬下來吧。”
“都出去。”陸綏頭也沒抬,沉聲吩咐。
小喜不敢再多說話,和青書一起退了出去。
到了外頭院子,青書看著樹下掛著的燈籠,幽幽嘆了口氣。
“外人都道咱家主子冷血不近人情,可你看看,他是如何對姑娘的?”
“若毒蛇真是裴家姐妹放的,咱家爺定不會放過她們。”
小喜卻氣得咬牙:“那就弄死她們,一個比一個毒,特別是裴大小姐,看著無害,實(shí)則心機(jī)深沉,比她那個妹妹可惡多了。”
“看來這人吶,真不能看表面,看那裴大小姐,人前裝得文靜高雅,舉手投足更是進(jìn)退有力,誰能想到,竟是這般人物。”
兩人在外面,你一句我一句。
此刻,房間內(nèi),陸綏一手扶著姜月窈,一手將攤涼的藥碗放在她嘴邊。
嗓音低沉,帶著幾分難得溫柔。
“喝了藥再睡。”
被他叫醒姜月窈,昏昏沉沉,因?yàn)楦邿幔掷溆譄幔滩蛔⊥麘牙镔N了貼。
“大人……”聲音嬌軟,又透著高熱的嘶啞。
“嗯。”
“我難受……”她將臉埋在他胸膛間。
哼哼唧唧,聲音里透著一絲哽咽。
白日里那般靈動活潑的一個人,此刻,被高熱和毒蛇弄得難受得幾乎要哭出聲來
陸綏低聲安撫著。
“我知道,你先喝藥,喝了藥就沒這么難受了。”
“不喝藥,苦。”
“給你備了酸梅干。”
上次發(fā)熱,姜月窈不喝藥,素蘭給拿了酸梅干來,她才肯喝藥。
這次,陸綏提前讓人提前準(zhǔn)備了,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聽到有酸梅干,姜月窈這才將臉從他懷里抬起來。
陸綏將藥碗遞到她嘴邊,見她乖乖地張嘴喝下去,那雙隱藏著怒意和冷意的眸子,這才緩和不少。
喝完藥,塞了兩顆酸梅干進(jìn)去,姜月窈又躺回了床上。
酸梅干嚼完,她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陸綏守了她片刻,見睡得沉,便叫來小喜守著,他回了自己屋子。
外面夜色沉沉,白日里喧囂的避暑之地,這會兒已經(jīng)靜的只剩下外面的蟲鳴鳥叫。
青玄敲門而入,看著站在桌前寫字的主子,低聲開口。
“從山上回來后,裴家姐妹就一直在院子里未出去,但就在傍晚時(shí)分,姑娘和沈姑娘前腳去了冷泉,后腳裴云珠身邊的貼身丫鬟出去了一趟,手里拎著一個食盒,屬下查了,她去了馬場,找了王六。”
“王六和她是同鄉(xiāng),都是彭城下面的一個鎮(zhèn)子來的,而王六之前就是靠捕蛇為生。”
陸綏頭也沒抬,他正在寫一個‘孽’字。
就差最后一筆。
青玄安靜地等著,直到那一筆落下來。
陸綏這才出了聲。
“人呢?”
“在后院。”
陸綏放下手里的筆,抬腳去了后院。
后院里,王六被捆著躺在地上,見到陸綏過來,原本一直發(fā)出‘嗚嗚’抗議的他,突然不敢再叫了。
一旁的燈籠光落下來,將來人的臉照得清清楚楚。
棱角分明,又冷硬凌厲。
他認(rèn)出是陸綏!
那個可以和裴相在朝堂之上分庭對抗之人!
陸綏眼皮未抬,徑直在一旁坐下來。
青玄上前,一把將王六嘴里的破布拿出來。
對方立馬跪在地上,一邊朝陸綏磕頭一邊大喊‘冤枉’。
他連喊幾聲,卻不見對方有任何反應(yīng),聲音也弱了下來。
“陸大人,奴才冤枉,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話沒說完,便聽見男人低沉嗓音響起。
“彭城的平橋鎮(zhèn),你可聽說過?”
王六猛地抬頭,對上男人落下來的幽暗銳眸,心頭一哆嗦。
他突然不敢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