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綏并未伸手去接。
“我一向不喜甜食,裴姑娘好意陸某心領了。”
“我知道的。”裴云錦聲音急切,仿佛害怕他再拒絕,“云錦知道太傅不喜甜食,今日點心做的都是咸口,太傅那日救我還受了傷,云錦心中實在過意不去,您若是不收,我……”
她說著忍不住紅了眼眶。
陸綏這人雖冷石心腸,這若是換在其他時候,他說不收也就不收了。
但這會兒馬車前人來人往,裴云錦就這么舉著點心盒子,他若不收,人家姑娘沒法下臺。
于是,便示意站在一旁的青玄收了下來。
見他收了,裴云錦臉上終于露出笑來。
陸綏正要放下簾子,卻見不遠處,姜月窈挽著沉魚的手上了臺階朝這邊而來。
他手上動作一頓。
再看向裴云錦,話就多了。
“聽聞前些日子,裴姑娘又作了一首好詩。”
裴云錦聽他提起此事,雙眸一亮。
她竟不知太傅大人竟如此關注她?
心里激動不已。
但嘴上卻極其謙虛。
“云錦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太傅學識淵博學富五車,十六便狀元及第,聽說當年殿試,您做的文章驚艷四座,就連陛下都稱你為驚世奇才。”裴云錦看著陸綏,滿眼都是對他的崇拜之色,“太傅一直都是云錦學習的榜樣。”
她的這些話,讓陸綏不由得想到了姜月窈。
你看同樣是拍馬屁,裴云錦的話,讓陸綏心里很熨帖。
這話若是換了姜月窈來說-----她可能說什么?
肯定也就是-----“大人你好厲害、你怎么這么聰明---哎呀大人你長得這么好看說話也這么在理,還做得一手好文章,簡直是大業朝最完美的男人。”
陸綏不由得勾了唇角。
站在他面前的裴云錦見他突然笑了。
雖然那笑極淡極輕,但還是讓裴云錦受寵若驚。
陸綏性子不算冷,但他很淡。
不管對誰,都是淡淡的。
大家也很少見他動怒,更是沒人見他笑過。
但這會兒,裴云錦看著陸綏唇角的笑,先是難以置信,接著雙頰通紅。
這次是真害羞了。
原來陸太傅笑起來竟比他冷著臉時,好看一百倍。
真是俊美得讓人不舍得眨眼。
但這笑,稍縱即逝。
她還想再仔細看一眼時,陸綏已經斂了笑。
他看著她,又恢復平日里的清淡:“裴小姐還有事?”
“沒……”
“那便早些歸家,莫要讓家中長輩擔心。”
裴云錦輕輕點頭,一雙眸子愈發明亮。
“那云錦告退。”
她轉身前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眼睛落在旁處。
順著他視線看了一眼,那邊人來人往,有男有女,裴云錦沒多心,走出幾步上了自己馬車。
裴家的馬車往外去,馬車內,裴云珠拉著姐姐手。
“我剛才都看到了,姐姐和太傅大人相談甚歡,姐姐臉都紅了呢。”
裴云錦抬手輕輕打她一下,嗔了一句:“莫要胡說。”
“我哪兒胡說了。”裴云珠挽著她的胳膊,笑嘻嘻地,“我剛竟然還看到太傅對姐姐笑了,姐姐不愧是京中第一才女,連一向不近女色的太傅大人都能對你另眼相待。”
提起這個,裴云錦臉頰更紅了。
她不僅沒反駁,還用手捂著發燙的臉,渾身都帶著羞澀之意。
“哎呀姐姐害羞了,姐姐喜歡太傅,太傅也喜歡姐姐,姐姐這下總該放心了吧。”
“你這小妮子,莫要亂說。”裴云錦趕緊去捂她的嘴,“八字還沒一撇呢,若是被外人聽見,我還要不要名聲了?”
“可我剛才看著太傅對姐姐就是比旁的女子要好。”
裴云珠繼續說,“喜歡太傅的女子那么多,想要送太傅東西的也不少,可你見哪一次他收過?”
“今日姐姐親手做的點心,太傅不僅收了,還對你笑了。”
“哎呀姐姐,說不定過幾日太傅就請官媒上門求娶呢……”
“祖宗,你小點聲。”裴云錦一把捂住她的嘴,“有話回家再說,莫要在這里張揚。”
話雖這么說,但到底是在心底存了幻想。
裴家和陸家門當戶對,一個左相府,一個英國公府。
她是左相嫡長女,他是國公府世子爺。
她相貌出眾驚艷才絕,他手握權勢俊美無雙。
裴云錦一直覺得,她和陸綏是極其般配的。
“但……”一旁裴云珠突然又出了聲,“姐姐,我怎么聽說太傅好像有婚約在身?”
這話,讓裴云錦頓時收了臉上的笑。
“那不過是皇上在那年中秋宴上的隨口一提罷了,太傅和平西大將軍都不曾應下,如何作數?”
“可皇上金口玉言,即便太傅不答應又能如何?”
“都過去三年了,賜婚旨意遲遲未到,這婚約早就不作數了。”裴云錦將身子靠在軟枕上,并不在意,“況且平西大將軍一直在漠北,除了三年前中秋回京一次,這三年一直不曾回來過,他那個嫡女更是從未在京城露過臉,誰知道長得是何模樣?”
“也對。”裴云珠放下心來,“我聽說漠北那地兒常年風沙肆虐,人一進那地方,好好的一張臉都要裂成樹皮,我猜,那個沈寶卿定丑得不能入眼。”
“太傅大人的眼光一貫很高,和那沈寶卿一比,姐姐簡直就是九天下凡的小仙女,美著呢。”
這話哄得裴云錦又有了笑模樣。
“好了不說這個,一會兒我帶你去逛逛金鑲滿玉,你不是想要個金項圈?一會兒買給你。”
“真的嗎?太好了,我要綠寶石的,上次那個紅寶石太俗氣了。”
“好好都依你----”
……
見裴云錦離開之后,姜月窈才拉著沉魚走過去。
她挑開簾子上了馬車,一眼就看到放在小幾上的點心盒。
盒子精美,包裝得十分上檔次。
姜月窈坐下來,掃了一眼陸綏,眼睛又盯著那錦盒。
“這盒子可不便宜,上好的紅梨木,嘖嘖嘖---這姑娘可真舍得下本錢。”
陸綏聽了,冷笑一聲。
“旁人都是上趕著給我送禮,你卻總是想從我這兒撈點什么,姜月窈,做人講點良心道德!”
“道德是什么?良心是什么?”姜月窈雙手托腮,一本正經地看著太傅大人,“這兩玩意我打小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