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門巷。
姜月窈剛起床沒多久,素蘭急匆匆從外面進(jìn)來。
“外面來了幾個人,說是英國公府的。”
“英國公府的?”姜月窈抬腳往外去,“人呢?”
“在門外呢,裴鈺也在,我沒敢讓人進(jìn)來。”素蘭有些擔(dān)心。
姜月窈安撫她:“沒事,他這人一向虛偽,有外人在,他不會出幺蛾子。”
隨后又問:“沉魚呢?”
“沉魚姑娘守在大門口呢。”
姜月窈一聽,裙擺一拎,朝大門口一路小跑過去。
快到的時候,她聽見沉魚在那兒噼里啪啦一通亂卷。
“陸公子以后在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之前,一定要摸清對方的實(shí)力,別說你派四個人,就是派四十個,本姑娘赤手空拳,一拳打倆。”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信是嗎?你過來,看是我的拳頭硬還是你的腦袋硬?”
姜月窈忙走過去,輕輕地拉了她一把。
“好了,別說了。”
沉魚見她來了,抬手指著門外一群人:“英國公府二房的人,說是來賠禮道歉。”
姜月窈看著站在門外的一群人。
首位站著一對中年夫婦,男的面相和陸綏有幾分相似,姜月窈想,這位可能就是陸衡青的親生父親,他身邊站著一位夫人,長相秀美,高門貴婦的打扮,姜月窈竟覺得有些眼熟,再看一眼陸衡青,這才恍然。
原來他的俊秀的長相是隨了他母親。
王氏一見到姜月窈,眼底劃過一抹驚艷。
“你就是窈窈吧?”她上前一步,主動拉著她的手,一臉溫和,“青哥兒都跟我說了,過去在蘇城那些年,多虧了你照顧,才讓他免于流浪之苦。”
姜月窈看了陸衡青一眼,見他低垂著眉眼不敢看她,便收回視線。
又覺得一堆人站在門口不像話,便不動聲色將手從王氏手里抽出來,隨后讓開身子。
“老爺夫人先進(jìn)來吧,咱們?nèi)ノ葑永镎f。”
“好好。”
姜月窈在前面領(lǐng)路,陸樊和王氏領(lǐng)著陸衡青一起進(jìn)了院子。
他們?nèi)艘宦纷咭宦反蛄浚懛屯跏蠜]多想,這院子雖然美,但也比不得英國公府的富麗大氣。
但陸衡青卻滿眼震驚。
他一邊走一邊仔細(xì)打量著眼前的一切,他不會以為這院子是姜月窈買的,她開客棧雖然掙錢,但掙的那些錢根本不夠買這宅子的一處院子。
難道是租的?
她向來摳門,怎么舍得租這么貴的宅子?
能在京城擁有這么一處宅院的人,自然身份不凡。
難道……是他三叔?
想到陸綏三番四次地護(hù)著她,陸衡青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讓他震驚的念頭。
但很快就否決了!
不可能!
滿京城誰人不知道,英國公府陸三爺都二十四了,身邊連個通房都沒有。
別說通房了,他的太傅府,除了漿洗房、廚房還有繡坊有幾個年歲大點(diǎn)的婆子外,連個丫鬟都沒有。
外界都在傳,陸太傅清心寡欲,每次休沐都要上相國寺聽經(jīng)參佛。
這恐怕日后要遁入佛門。
或許只是因?yàn)榻埋菏撬f鶴樓掌柜,這才恩施她住在此處。
想到這兒,陸衡青心里莫名輕松。
他就說嘛,像姜月窈這種身份不顯的小小商女,如何入得了三叔的眼?
一行人進(jìn)了正廳,依次落座,素蘭送了茶水進(jìn)來。
沉魚站在姜月窈身邊,盯著陸衡青,眼神眈眈,以防他再有壞心思。
喝了一口茶后,陸樊先開了口。
“前日之事,的確是青哥兒的錯,他行事魯莽,嚇到了兩位姑娘,我和他母親心懷愧疚,便備了些薄禮,還望兩位姑娘莫要嫌棄。”
有兩位丫鬟上前,手里捧著錦盒。
錦盒放在姜月窈身旁的桌子上,隨后打開,里面琳瑯滿目的珠寶首飾,還有旁邊那一匣子珍珠……幾乎閃瞎了她的雙眼。
這對于愛財如命的姜月窈來說,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她壓制著想要伸手去碰的沖動,臉上表情也維持得相當(dāng)平靜。
像是見慣了這些金銀俗物,根本不將其放在眼里。
抬頭看著對面的陸氏夫婦,“您這是何意?”
王氏開了口,看著她的眼神含著感激的笑意。
“暫且不提青哥兒做的錯事,就說過去這七年來,姜家對他的付出和心血,我和他父親滿心感激,一時之間不知怎么報答你們才好,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這些俗物。”
她說著起身走過來,自來熟地坐在姜月窈身邊。
拉著她的小手,滿眼都是真誠。
“我就生了兩兒子,身邊也沒個女孩,青哥兒說你比他小四歲,你倆兄妹之間七年的感情,也并非是一朝一夕,哪能說沒就沒了?”
“窈窈,你相不相信眼緣?”
“我剛一見你就覺得親切,像是上輩子咱倆之間就有聯(lián)系似的。”
“我沒女兒,一直想認(rèn)個干女兒,你若愿意,不如叫我一聲干娘如何?”
姜月窈沒說話,而是看著坐在對面的陸衡青。
心里冷笑不止。
兄妹?
呵!真虛偽!
看來他和她之間婚約的事,他并沒說出來。
不過這樣也好,省了她不少麻煩。
但干女兒還是算了吧。
她有娘,只想做娘的女兒,其余的,再富貴,她也是不稀罕的。
姜月窈收回視線,對上王氏期盼的眼神,輕輕一笑。
“夫人身份尊貴,窈窈不過是一個小小商女,身份低微,實(shí)在不敢高攀。”她接著又道,“過去七年,姜家待陸公子的確是毫無保留地付出,吃喝用方面從未虧待過他,更別提這七年來供他讀書科舉所花費(fèi)的銀錢和精力。”
“夫人可能還不知道吧?陸公子雖擅長學(xué)業(yè),但也沒到學(xué)業(yè)驚人的地步。”
“是我聽說蘇城白城山有位大儒,對科舉頗有研究,我便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門,給他洗衣做飯抄寫書籍,整整三個月,他這才松了口,讓陸衡青入了他的門下。”
姜月窈說得一臉平靜,但陸樊和王氏卻聽得一臉震驚。
他倆不約而同地看向自己的兒子,卻見對方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好似這姑娘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
二人對視一眼,都微微蹙了眉頭。
特別是陸樊,丟失多年的兒子回來了。
不僅回來了,還中了狀元。
他是驕傲的。
可以說是十分驕傲,衙門同僚,誰見了他不夸上一門‘陸兄好福氣!’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兒子是最優(yōu)秀的。
可一夕之間,陸衡青先是人品有瑕,接著又得知,他之所以能高中狀元,不僅僅有他的努力,更多的還是眼前這位姑娘費(fèi)盡心力的托舉。
再想想陸衡青對她做的事......
陸樊再也控制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滿面怒意。
“混賬,還坐著干什么?立馬給姜姑娘賠禮道歉!”